门外一片寂静，那沉稳的叩门声之后，再无动静。
顾文珏握着短棍的手指收紧，压着嗓子又问了一遍：“谁？”
“二叔……”一个细细小小的，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，怯生生地从门缝里钻了进来。
“是我，明珠。”
顾文珏浑身的紧绷瞬间卸了大半。
他拉开门栓，只见顾明珠穿着一身小小的中衣，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绣着迎春花的枕头，赤着一双小脚丫站在冰凉的石板上，小脸在廊下的灯笼光里显得有些白。
“怎么了？”程之韵也披着外衣走了过来，看到孩子这副模样，心里一紧，连忙蹲下身把她抱了起来。
小小的身体一入怀，冰凉冰凉的，还带着轻微的颤抖。
“二婶……”顾明珠把脸埋在程之韵的颈窝里，声音闷闷的，“我……我怕。这屋子好大，窗户外面黑漆漆的，还有风在叫。”
程之韵抱着她走进屋，用被子把她裹住，只露出一颗小脑袋。
“我想跟二婶一起睡。”顾明珠小声地请求，“想要二婶给我讲故事。”
原来是这么回事。
程之韵和顾文珏对视一眼，都松了口气。
“好，今晚就跟二婶睡。”程之韵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，“想听什么故事？”
“想听……想听仙果的故事。”顾明珠的眼睛在烛光下亮晶晶的。
顾文珏没有说话，他重新走到门口，仔细地探头往院外看了一圈，确认四下无人，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，这才将门重新闩好，还用一根木棍抵在了门后。
程之韵看着他的动作，心里明白，这周府再怎么客气，也终究是别人的地盘。
她抱着怀里温温软软的小丫头，开始轻声讲起故事。
顾明珠听得入了迷，没多久，就在程之韵的怀里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，睡熟了。
程之韵给她盖好被子，自己却没什么睡意了。
她看着窗外摇曳的竹影，心思沉入了系统。
【酿造工坊】里，那个虚拟的酿酒槽上方，一个沙漏正安静地倒数着：68小时21分13秒。
时间还长。
她又点开了【配方库】。
除了已经解锁的草莓酒配方，其他的配方都还是灰色的，后面跟着一串串让她牙疼的数字。
【初级谷物酒配方：300两白银。】
【初级药酒配方：300两白银。】
【中级果酒配方（通用）：800两白银。】
太贵了。
她现在手头满打满算，也就那五百两银票和顾大石没收下的那些碎银子。
五百两，是她跟周诚安豪赌的底气，现在还不能动。
看来，想解锁新配方，还得另辟蹊径。
第二天一早，周夫人刘氏就亲自带着丫鬟，端着精致的食盒来到了“听竹轩”。
食盒里不是什么山珍海味，而是几样专门为孩子做的，软糯香甜的糕点和一碗熬得黏稠的小米南瓜粥。
“孩子们换了地方，怕是吃不惯，我让厨房单做的。”刘氏的笑容温和又亲切，她看到林颂宜牵着顾南舟出来，连忙招呼。
当她看到顾明珠睡眼惺忪地从程之韵房里出来时，先是一愣，随即笑意更深了。
“哎哟，这小丫头，是认生黏人呢。我们瑾瑜小时候也是这样。”她的话语里没有半分探究，全是长辈对晚辈的慈爱。
林颂宜原本还有些拘谨，可见她这般模样，也渐渐放开了些，两人竟坐在一旁聊起了育儿经。
刘氏说起周瑾瑜，不住地摇头叹气，说这孩子被惯坏了，心思单纯得像张白纸，就只认得吃，这次能遇到程之韵他们，也算是他的福气。
言语之间，全是真切的担忧和对儿子的了解，没有半点虚伪客套。
顾文珏在廊下练着拳，耳朵却一直听着正屋里的动静。
周家父母这番做派，滴水不漏。
若说是装的，那这演技也未免太好了些。
可若不是装的，他们对自己的态度，又好得有些不合常理。
这让顾文珏心里的疑云更重了。
而程之韵则在厨房里，借着给孩子们做点心的名头，打量着周家的后厨。
这里的食材之丰富，远超她的想象。
她正盘算着，一个身影就溜了进来。
“程姑娘，程姑娘！”周瑾瑜一脸的百无聊赖，“还有两天，太难熬了！你还有没有别的好吃的？随便什么都行，给我解解馋！”
程之韵心里一动，机会来了。
“吃的嘛，倒是有。不过需要些材料。”
“要什么？我马上去拿！”周瑾瑜精神一振。
“面粉，牛乳，鸡蛋，还有上好的猪油和白糖。”程之韵报出几样东西，“哦，对了，再给我拿几颗我带来的草莓。”
周瑾瑜一听，二话不说，立刻屁颠屁颠地指挥着下人把东西都备齐了。
程之韵让他把人都遣走，自己关起门在厨房里忙活起来。
她将草莓捣碎，和着白糖熬成半凝固的酱。
又用猪油，面粉和成油酥皮。
没过多久，一股混合着浓郁奶香和酸甜果香的霸道气味，就从厨房里飘了出去，一路飘到了前院。
周瑾瑜在门口急得团团转，鼻子一个劲地往里嗅。
当程之韵端着一盘烤得金黄酥脆，中间点缀着嫣红草莓酱的小圆饼出来时，他的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他捏起一个，也顾不上烫，就往嘴里塞。
酥脆的外皮一咬就碎，内里层次分明，香甜的草莓酱在口中爆开，那滋味，简直让人灵魂都在颤抖。
“好吃！太好吃了！”周瑾瑜含糊不清地喊着。
这香味，把周诚安夫妇也吸引了过来。
周诚安尝了一个，脸上露出了和他儿子如出一辙的惊喜表情。
但他毕竟是商人，惊喜过后，他看向程之韵的表情，就多了一分深思。
“程姑娘，你这手艺……真是点石成金啊！”
“周老爷过奖了，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点心罢了。”程之韵擦了擦手，说得云淡风轻。
“程姑娘太谦虚了。”周诚安摆了摆手，“我有个提议。这方子，你开个价，卖给我周家如何？”
又来买方子。
程之韵笑了。
她摇了摇头：“周老爷，这方子，我不卖。”
周瑾瑜急了：“为什么啊？我爹出钱！”
程之韵没理他，而是直视着周诚安，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。
“方子我不卖。但是，我可以用这个方子，入股你们周家在府城的点心铺子。”
此话一出，院子里瞬间安静了。
周瑾瑜张大了嘴，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。
一个流放犯的家眷，要入股他家的生意？
顾文珏站在不远处，也有些意外，但随即，他就明白了程之韵的意图。
这一招，实在是高。
与其一次次地卖方子，卖果子，不如直接捆绑在一起，成为利益共同体。
这样一来，他们就从一个随时可以被抛弃的供货商，变成了周家生意的一部分。
周诚安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。
他审视着程之韵，这个女人的野心和魄力，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。
他沉默了许久，久到周瑾瑜都有些沉不住气了。
半晌，周诚安忽然笑了。“程姑娘，好算计。”
他没有说好，也没有说不好。
“入股之事，非同小可。我需要时间考虑。”
他顿了顿，话锋一转。
“不过，在谈这个之前，我倒是有个更好的提议。程姑娘，你可有兴趣听听？”
程之韵心里咯噔一下，面上却不动声色。“周老爷请讲。”
周诚安端起下人新上的茶，慢悠悠地吹了吹，才开口。
“三天后，瑶池露若是真能让我满意，入股之事，我们可以再议。但眼下，我周家在南边新开了一家绸缎庄，正缺一个能压住场面的稀罕物。程姑娘的金蜜橘和这仙果，若是能稳定供货，我愿意将绸缎庄一成的干股，送给姑娘。”
“把这两样东西，拿出去吸引客人买绸缎肯定能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