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被人问起,哪敢说实话?
“没伤到骨头,也没伤着内里,这点倒是万幸。”
张大夫最终下了结论。
“可这口子确实不小,得好好护理,千万别碰水,也别剧烈活动。回去之后务必多歇息,饮食上多吃些红枣、枸杞、当归炖鸡这类补气血的食材。按时服我给你配的药,早晚各一次,不出四五天就能下地走动。就是……”
他顿了顿,认真地看着陆子吟。
“会留下一道疤,洗都洗不掉,这辈子都在那儿了。”
窗外夜色已浓,乌云遮月,四下漆黑一片。
张大夫擦了擦手,最后补充了一句。
“你这情况,今晚最好不要赶路回去。山路难行,万一半夜发起高烧来,路上可没人能救你。就在我这儿住一宿,房后还有间空屋子,临时收拾出来能睡人。要是半夜觉着身子烫、头晕眼花,立刻叫人喊我,我住得近,随叫随到。”
他仔仔细细地把伤口用温水冲洗干净,生怕留下一丝污垢。
接着又小心翼翼地用针线一针一针缝合起来。
随后,他涂上一层厚厚的药膏,药膏呈深褐色,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。
最后,他取出干净的布条,一圈又一圈地紧紧裹住伤口。
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。
忙完之后,他已经累得直喘气。
“我们能在这儿过夜吗?他真没大事?歇几天就能好?”
赵苏苏本来哭得眼睛都红肿了。
一听这话,立刻抬起头,眼巴巴地望着张大夫。
“能啊,就是得凑合睡。”
张大夫打了个哈欠,伸手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。
“这伤看着吓人,血流得多,但其实没伤到筋骨,也没破内脏,算是万幸了。只要好好睡几天,按时换药,再补点气血,养养就没事了。就是……”
他顿了顿,皱眉摇了摇头。
“这伤法,我还真是头一回见,真是稀罕。”
“行了行了,我困了,熬了一晚上,眼皮都快睁不开了,睡觉去喽!你们也别折腾了,让伤者安静躺着,别乱动。”
“张大夫,我这儿有颗灵芝,您收吗?”
陆子吟见他要走,赶紧开口。
他朝赵苏苏使了个眼色,赵苏苏立刻会意,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半旧的布袋子,双手捧着递上前去。
之前他们怕被王秀琴抢走这宝贝,一直小心翼翼地藏在空间里。
“灵芝?!”
张大夫原本懒散的表情瞬间凝固,猛地转过身来。
他几乎是抢一般地一把夺过布袋,颤抖着手将袋子打开。
当看到里面那株通体淡黄的灵芝时,他的呼吸都顿住了。
他捧着灵芝翻来覆去地看,指尖轻轻抚过菌盖,又凑近鼻尖闻了闻。
“天啊!这刚挖出来的新鲜货,还带着泥土香,品相这么好,质地饱满,灵气十足,居然就这么随便塞在个破布袋里?真是糟蹋宝贝!暴殄天物啊!”
他捧着灵芝看了半天,舍不得放下。
直到陆子吟轻咳一声,他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。
“我不骗你,这玩意儿,少说值五十两银子。这样吧,诊费我全免了,这灵芝我收了。”
“你要是不信,大可以去镇上别家药铺问问,能有人出三十两就不错了。能有人出五十两,那就算你运气好到家了。要不是……”
他压低了声音,神情变得严肃。
“要不是我家祖传的药方,最近正缺这上品灵芝做引子,非得这种年份足、未干枯的才行,我才不会出这个价。这是救命的药引,缺了它,药效就差一大截。”
陆子吟低头沉默了几秒,眉头紧锁。
“三十两就行。剩下的二十两,我想换两颗您的救命药。”
“我知道您这药向来不外卖,秘不示人,外人求都求不来。但我拿的是上品灵芝,也算对得起这份情谊。您看……行不行?”
张大夫盯着他看了好久,眼神复杂。
他缓缓坐下,将灵芝轻轻放回布袋,双手交叠放在膝上,半天才开口。
“你这小子……心思不简单啊。行,有这灵芝,我又能熬一剂祖传药了。不过……”
他顿了顿,语气加重。
“那两颗药,得等我这次熬完药才能给你。药材难得,工序复杂,少说也得七天。”
他盯着陆子吟,一字一句道:“我得提醒你,这药不是神仙水,不是什么病都能治。它只能吊命、续气、延缓恶化,治不了根。你心里得有数,别抱太大希望。”
“够了,真的够了,谢谢张大夫。”
陆子吟连想都没想,立刻点头。
他知道,能换来这两颗药,已是天大的机缘。
张大夫不再多言,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。
打开后数出三十两碎银,银光闪闪,沉甸甸的。
他刚要递过来,陆子吟却又轻声补了一句。
“给我媳妇吧。”
他侧头看向赵苏苏,眼神温和。
“让她收着。”
“你这小子……”
张大夫嘴角微微一扬,忍不住笑出声来。
他一边摇头,一边将银子塞进赵苏苏冰凉的小手里。
她接过银子,手指微微颤抖。
赵平江一直紧绷的肩背终于松了下来。
三十两,整整三十两啊!
他几乎不敢相信这钱就这么到手了。
妹妹的嫁妆,那点可怜的压箱底钱,总算保住了。
要是真拿不出钱来,凭妹妹现在这副模样。
就算他把陪嫁的那只旧木箱翻个底朝天,把最后一件旧衣裳都当了,恐怕也不够填上那笔黑债。
张大夫一把抓起桌上那株还带着泥土清香的灵芝,转身就往门外走。
他知道这东西娇贵得很,越是放得久,药性便越流失。
尤其是这种刚采不久的千年老灵芝。
灵气未散,早一刻入药,就多一分活命的希望。
“我给你倒杯水。”
赵苏苏轻声说着。
她拿起那个平日藏在药柜后头的青瓷小瓶。
她拧开瓶盖,小心翼翼地倒了小半杯清澈如泉的水。
可倒进杯子里的,并非普通的井水。
而是那瓶她的灵泉水。
她自己也倒了一杯,又悄悄给哥哥倒了一杯。
杯子边缘还微微冒着极细的水雾。
“苏苏,你去另一张炕上睡吧,我在这儿守着。”
赵平江转过头,目光落在妹妹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。
那双眼窝深陷,嘴唇发干,连站都站不稳。
这间破旧的小屋,两头各有一张窄得仅能容身的土炕。
连翻身都要侧着身子,显然就是专为病患准备的简陋所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