抢救室外的走廊,灯光惨白,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绝望混合的刺鼻气味。
林美云瘫坐在长椅上,头发凌乱,妆容被泪水晕开,沟壑出一道道狼狈的痕迹。
当她看到温灼的身影时,浑浊的眼里瞬间爆发出刻骨的恨意,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,猛地从椅子上弹起,踉跄着冲了过来。
“温灼!你满意了?!是你!是你害死了心雅!”
她声音嘶哑,面目狰狞,染着猩红丹蔻的指甲几乎要戳到温灼脸上。
温灼停下脚步,平静地注视着她歇斯底里的模样,脸上没有丝毫波澜,甚至连眼神都未曾晃动一下。
她轻轻扯了下嘴角,弧度冰冷而锐利。
“我害死她?”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穿透了林美云的哭嚎,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冷静,“阿姨,这么大的帽子扣在我头上,你有证据吗?没有就是诽谤,我是可以要求你道歉加赔偿的。”
“你——!”
林美云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,满腔的悲痛和愤怒被这轻飘飘的法律术语堵在胸口,噎得她脸色由红转青,张着嘴,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。
温灼没理会她的窘迫,目光越过她,扫向紧闭的抢救室大门,“当时病房里没有别人吗?”
这个问题让林美云从激动的情绪中稍微抽离,她眼神涣散地回忆着,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。
“本来……本来我在病房,但我接了个电话……病房里信号不好,我就去外面走廊接,也就不到五分钟……真的,就五分钟!”
她伸出五根手指,急切地想证明时间的短暂。
“回病房后没见她,我就赶紧找……然后就听到……听到楼下有人喊……有人跳楼了……”
她说到最后,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,脸色惨白如纸,显然当时的场景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冲击。
不管她上午在病房外如何咬牙切齿地骂温心雅“不配做温家人”,声称要将她送走,那终究可能只是一时气愤或是策略性的表态。
此刻躺在抢救室里生死未卜的,是她的亲生女儿,这份恐惧和痛苦,做不得假。
温灼冷静地看着她,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在分析输入的数据。
“当时是谁给你打电话?”她捕捉到了最关键的那个点。
“是小凡。”林美云下意识回答。
“你们说了什么?”
林美云茫然地摇头,“医院这边信号不好……他那边断断续续的……我一句也没听清……”
如此巧合的电话,又如此巧合的什么也没听清。
温灼心底冷笑一声,这精心设计的痕迹,太重了。
“你现在再给你儿子打个电话,”她声音依旧平稳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,“看看能不能打通。”
林美云似乎还没从混乱的思绪中理清头绪,但对上温灼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,她下意识地听从了。
她慌忙从包里翻出手机,手指颤抖地找到儿子温以凡的号码拨了出去。
几秒钟后,听筒里传来的,是冰冷而机械的女声:“对不起,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。”
林美云忙挂断,又拨过去,还是这个提示音。
“小凡关……关机了,灼灼,小凡是不是……出什么事了?”
林美云握着手机,脸上血色尽褪。
“不知道,温宏远说你儿子今晚回来,他几点的飞机?”
温以凡在国外上大学,今年5月份就毕业了,毕业后没回国,说是跟同学毕业旅行。
“晚上七点到机场。”
“飞多久?”
“差不多13个小时……”
林美云的话还没说完,整个人僵在原地,一张脸白得吓人。
她看着温灼,嘴唇哆嗦着,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:“他……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在……在飞机上……这……这怎么可能……”
“温心雅这事大概率是谋杀,报警吧。”
留下这么一句,温灼不再看她,转身离开。
身后,是林美云压抑不住的、绝望而痛苦的呜咽声。
走廊拐角,傅沉安静地等在那里,显然已将刚才的对话尽收耳底。
他看了看温灼的脸色,没吭声。
两人沉默着离开急诊大楼。
正走着,温灼忽然开口,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。
“对方连灭口的事都做得出来,毫无底线。我担心他们下一步会对清和或者明澈……”
她没有说下去,但紧抿的唇线和紧蹙的眉心,泄露了她心底深处最大的不安。
她可以面对任何冲她来的明枪暗箭,但弟弟们是她的软肋,是她绝不能触碰的逆鳞。
傅沉侧过头,目光落在她强自镇定的侧脸上。
他没有说什么“别担心”之类的空话,而是直接给出了安排结果。
“我加派了人手,二十四小时轮值。IcU那边,所有接近明澈的人都会经过多重核查,病区所有出入口都在监控之下。”
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,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。
顿了顿,他话锋一转,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凝重,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。
“灼灼,明天你……能不能就留在医院,别出去工作了?”
温灼猛地抬头看向他,眼神锐利如刀。
“如果我躲在这里,”她一字一句,清晰无比,“他们精心布置的一切岂不要落空,那他们接下来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,你我都无法预知。更何况,躲避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。”
她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。
“傅沉,我必须去。只有我出现在陷阱中心,才能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,医院这边才能真正安全”
傅沉凝视着她眼中不容动摇的坚定,知道劝阻无用。
他沉默片刻,从衬衣袖口的扣子上取下一枚袖扣,放入她掌心,带着全然的信任与托付。
“这是直连张合他们的卫星通讯器,独立频道,不受干扰。你可以直接指挥他们。遇到任何情况,按住它说话,能立刻锁定你的位置,听到你的声音。”
温灼握紧那枚尚带着他体温的通讯器,冰冷的金属外壳下仿佛涌动着令人安心的力量。
她没有说谢谢,只是抬眼与他对视,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里,有什么东西微微融化了些许。
“嗯。”她低低应了一声,低头将袖扣扣在自己的衣扣上,声音闷闷的,“傅沉,虽然你帮了我很多,但你想让我因此以身相许报答你,是绝对不可能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