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临霄的心一点点沉下去，环着她的手臂却不敢用力，怕惹来她更深的厌恶。
他感受着怀里躯体细微的颤抖，心脏像是被浸泡在苦水里，酸涩肿胀。
他赢了天下，却在她这里一败涂地。
他不明白，事情为何会走到这一步。
他只是太爱她了，想拥有她，可他们的立场不同，他只能这样做。
慕灵闭着眼，泪水早已流干。
她不回答，是因为无法回答，更是因为无法理解。
曾经的南临霄，虽是上界玄君，地位尊崇，却温润谦和，眼底总有春风化雨般的温柔。
可为何会变成了如今这般偏执疯狂、不择手段的模样？
她被囚于此，不与他言语，一是气他草菅人命，视众生如蝼蚁。
二是气他明明可以走一条光明坦途，却偏偏要自甘堕落。
她认识的南临霄，不该是这样的。
身体的极度疲惫和精神上的巨大消耗让她再也支撑不住，思绪渐渐模糊，竟就保持着这个姿势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。
南临霄察觉到慕灵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，知道她是睡着了。
他心中百感交集，既庆幸她终于能休息，不再紧绷着抗拒他，又无比失落于她竟能在刚刚发生那样的事情之后，在他的怀里睡着。
他极轻地松开她，为她掖好被角，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她苍白却依旧美丽的睡颜上。
他想触碰她，指尖几番抬起又落下，最终还是没有勇气，怕惊醒她，更怕看到她醒来后冰冷的眼神。
他在床边静坐了很久，才不舍地离开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慕灵悠悠转醒。
殿内明珠光辉依旧，身上已被清理过，换了干净柔软的寝衣，但那冰冷的锁神环仍牢牢扣在腕上，提醒着她发生过的一切。
她微微一动，便听到一个怯怯的声音：“战神，您醒了？”
慕灵抬眼看去，床畔站着一个青衣侍女，正小心翼翼地看着她。
那侍女并非神族，头顶一对雪白的兔耳微微抖动着，眼神里带着敬畏和不安。
“虚空海来的？”慕灵开口，声音沙哑得厉害。
“是的战神。小妖名唤荼雪，是玄君派来伺候战神的。”兔妖侍女连忙答道，手里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灵粥，“战神，您昏睡许久了，用些吃食吧？”
慕灵瞥了一眼那碗粥，毫无胃口。
她转过头，背对着荼雪，重新闭上眼，“不用了，你下去吧。”
“战神……”荼雪有些无措，却也不敢强求，只得将粥碗轻轻放在一旁的暖玉桌上，低声道，“粥给您温着，您若饿了，随时唤小妖。”
慕灵没有回应。
此后几日，皆是如此。
荼雪悉心照料着她的起居，为她准备各种精致吃食，但慕灵始终粒米不沾，终日昏睡，偶尔因渴极才会抿几口清水。
她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，脸色苍白，仿佛一碰即碎。
南临霄只敢在慕灵沉睡时出现。
他每次来都悄无声息，站在床边，久久地凝视着她。
看着她消瘦的轮廓和脆弱的睡颜，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，疼得无法呼吸。
他无数次想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脸颊，想将她拥入怀中，但最终都化为了叹息。
他怕惊醒她，更怕看到她清醒时那双盛满冰冷的眼睛。
他看着她日渐消瘦，心急如焚，却又无计可施。
只能每晚趁她沉睡时，小心翼翼地将珍贵的灵丹妙药渡入她口中，以神力化开，勉强吊住她的性命。
他知道这只是饮鸩止渴，若她始终不肯自行进食，再多的灵药也终是枉然。
就这样僵持了一个月。
南临霄看着慕灵那几乎瘦脱了形的身影，心痛得无以复加，他做不到再这样眼睁睁看着她枯萎下去。
他犹豫片刻，来到殿中。
慕灵正醒着，靠坐在床头，目光空茫地望着不知名的远方。
“阿灵，”南临霄的声音放得极轻，“殿内气闷，我带你出去走走可好？就去占星台，那里清静，无人敢来扰你。”
慕灵眼睫微动，却未看他。
她知道，即便自己拒绝，他也有一百种方法强迫她。
出去看看也好，或许能感知到一丝外界的消息，知道虚空海战败后，这天地究竟变成了何等模样。
她极轻地点了一下头。
南临霄眼中掠过一抹惊喜，他走上前，想伸手扶她，却被慕灵躲开。
他的手僵在半空，眼底闪过然，但很快掩饰过去，只是柔声道：“小心些，你许久未走动，身子虚。”
他替她取来一件厚厚的雪羽斗篷，仔细为她系好，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，才带着她，一步步走出这座囚禁了她数月的大殿。
再次接触到外面的空气，慕灵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。
阳光正好，温暖地洒落在身上，带着花草的清香，驱散了殿内的阴冷，也稍稍暖了她冰凉的四肢百骸。
南临霄低头看着她被阳光镀上一层柔光侧脸，心中微软，语气温柔：“慢点走，不着急。”
占星台果然如他所言，高悬于云端，空旷寂寥，除了他们，再无旁人。
南临霄陪在她身边，步伐放得极慢，迁就着她的虚弱。
他不再提那些让她不快的事，只是偶尔轻声介绍着沿途的景致，语气温柔得仿佛回到了从前，那个温文尔雅的玄君。
可慕灵知道，一切都回不去了。
他们之间，隔着下界百万亡魂，隔着她部下的血，隔着他强加的屈辱。
走了一小段路，慕灵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，眼前发黑，脚下踉跄一下，险些软倒。
“阿灵！”南临霄惊呼一声，扶住了她的手臂。
这是自他囚禁她以来，她第一次没有立即抗拒他的触碰。
或许是因为实在没有力气，也或许是这突如其来的虚弱让她猝不及防。
南临霄感受着手下臂膀的纤细和脆弱，心揪得更紧，“怎么了？哪里不舒服？”
更强烈的眩晕感袭来，慕灵甚至来不及说什么，意识便沉入黑暗，彻底晕倒在他怀里。
“阿灵？！阿灵！”南临霄慌忙将她打横抱起，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惶，“医官！快传医官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