短短七天之内,剩下的十九万股被抢购完了。
挂牌那天,阳光格外明亮。
苏晓玥站在人群中央,身穿一袭藏青色套裙。
随着一声清脆的“开始”,她稳稳地剪断了那根系在铜牌前的红绸带。
“从今天起,飞裳不再只是我的梦,它属于在座的股东,属于每一个曾经相信它、支持它、为它付出过心血的人。”
“我们一起,”
她目光扫过台下一张张脸,声音坚定。
“用一针一线,用每一份执着与热爱,去写出华国服装业的新故事。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、不依附于任何人、不向现实低头的故事。”
台下,吴海荣举着相机,安静地按下了快门。
镜头里的她眼神坚定,站姿笔直,气质从容。
谁还能想到,两年前,她还蜷缩在漏风的仓库角落里。
那时的飞裳,不过是个连房租都交不起的小作坊。
仪式结束,宾客陆续离场。
她独自回到办公室。
屋内灯光柔和,一切井然有序。
忽然,苏晓玥的目光落在办公桌上。
那里放着一个细巧的礼盒。
她走过去,轻轻解开丝带,掀开盒盖。
映入眼帘的,是一条纤细的银链。
链子下垂着一只精巧的金丝凤凰吊坠。
凤凰的翅膀微微展开,羽翼上密密镶嵌着细碎的宝石。
那蓝色,她一眼便认出来了。
“上市礼物。”
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。
她回头,看见吴海荣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门口。
“愿飞裳像这只凤凰。”
他轻声说。
“浴火重生,越飞越高。不被风雨所困,不被时间所限。”
她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枚吊坠,心头一热。
就在那一瞬间,她的记忆猛然被拉回那个雨夜。
暴雨倾盆,电闪雷鸣。
仓库的铁皮屋顶被砸得噼啪作响。
她正独自清点货品,忽然,门被猛地撞开。
吴海荣浑身湿透地冲了进来。
他直奔到她面前,一把拉住她的手。
“快走!外面有人在找你。”
还没反应过来,人已经被他拽出仓库,跑进漆黑的雨夜里。
两年了。
他们一个在商海风浪中搏击前行。
另一个,则在幕后默默守护。
他们没说过多少甜腻的情话,也没有山盟海誓的承诺。
可每一次她跌倒,总有一只手在身后扶住她,不让她彻底坠落。
“谢谢。”
她望着他,目光里有千言万语。
“不光是为这礼物。”
夕阳缓缓西沉,将渔村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黄。
刘小英站在灶台边,把最后一点葱末撒进咕嘟冒泡的鱼汤里。
“丫头。”
她语气里带着一丝关切。
“去瞅瞅你爸回没回来。他说是去买鲳鱼,要炖汤给你补身子。这都快黑了,人呢?准是又在和老渔民扯闲话!”
苏晓玥正弯腰往桌上面摆碗筷。
听见母亲的话,连忙直起身,朝院门走去。
门一开,她便看见苏德文扛着满网鱼大步流星地走来。
而在他身后,跟着一个高个子。
吴海荣手里拎着茅台,目光一落在她身上,便立刻柔和下来。
“在村口碰上小吴问路。”
苏德文笑得一脸皱纹都开了。
“我就顺道带他去看看咱新买的船。”
吴海荣微微躬身,态度恭敬。
“刘阿姨好。”
“我爸的车在后头,应该马上到。”
话音刚落,远处便传来一阵低沉的引擎声。
一辆漆黑锃亮的轿车静静停住。
车门打开,吴兴德下车。
他手里提着一个红绸扎得整整齐齐的礼盒。
就在这刹那,苏晓玥那些尘封的记忆突然被勾了起来。
当初在厂门口第一次见他,就是这副样子。
也是这样站定,目光如炬,让她心下一颤。
“吴叔叔。”
她轻步上前,伸手接过礼盒。
“西湖的龙井。”
吴兴德的目光落在院里晾着的那张渔网上,忽然开口问道。
“这网结法,是宁山那边的手艺?”
苏德文一听,眼睛瞬间亮了。
“哎哟!吴院长真懂行!”
他往前凑了两步,语气激动起来。
“这可是地道的宁山盘花结!我年轻那会儿,就在宁山打过两年渔,跟那边的老渔民学的这套功夫。”
两个老头一聊就停不下来。
一个讲潮汛节气,一个说绳结暗扣。
你一句我一句,越说越投缘。
厨房里,姜蒜在热油中爆香,滋啦一声,香气瞬间炸开。
刘小英端着一只瓷盘出来。
盘里堆着金黄酥脆的煎蚝烙。
“先吃点垫垫,鱼马上就好。”
她身穿一件藏蓝旗袍,袖口沾了些许面粉。
可那盘扣却是新的。
一对银蝶展翅欲飞,做工精巧,线条灵动。
正是苏晓玥用马蓝草染成的丝线,亲手缝上去的。
吴兴德盯着那对银蝶盘扣看了许久,眼神微动。
他轻声说。
“刘同志的手,越来越细了。”
“老了,眼睛跟不上。”
刘小英摆摆手,笑得坦然。
“现在都是我家丫头出主意,我只管下手做。”
“妈!”
苏晓玥脸一红,赶紧端起盘子往吴兴德跟前递了递。
“吴叔叔,您尝尝这个,趁热最好吃。”
蚝烙外皮酥脆,咬下去咔嚓一声。
内里却嫩滑如脂,裹着鲜咸的蚝肉,入口即化。
吴兴德连着吃了两块,神情满足。
忽然,他放下筷子,抬起眼,语气平淡。
“听说飞裳的股份批了?”
“多亏海荣帮了大忙。”
苏晓玥站起身,将一杯热茶递到吴兴德面前。
“深建集团一入股,咱们这厂子的资金链总算稳住了,再也不用东拼西凑过日子了。”
“这本来就是他该做的。”
吴兴德摆了摆手。
“海荣前些日子还专门写了封信给我,信里反反复复提你们厂的新设计,特别是那个‘海天蓝’的颜色,说看得他心都静了。”
“是用安美农场的马蓝草染的。”
她抿嘴一笑,眼底闪过一丝骄傲。
随即站起身,从柜子最顶上取下一条丝巾。
“吴叔叔您瞧,这颜色可不一般,太阳光一照啊,它就会慢慢变色。”
丝巾被轻轻抖开,垂落在她纤细的手腕间。
原本是深邃的湛蓝,渐渐晕染出一层淡淡的天青。
吴兴德前倾身子,目光专注地盯了好一会儿。
“这针法……”
他低声喃喃。
“真像当年华南纺织学院毕业展上那件作品。我记得那年,那件作品拿了金奖,作者是个女生,名字我倒是记不清了。但那一针一线的走法,几乎一模一样。”
话音未落,厨房门被推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