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攸凝视着那个仅半人高的洞穴入口,心中暗自思量。
洞口边缘爬满了深绿色的藤蔓,几朵不知名的白色小花在藤叶间若隐若现,散发出淡淡的草木清香。
她自己的身形纤细,钻进去应当绰绰有余,但司徒岐比她要高大许多,肩宽背阔,要从这个狭小的洞口通过,恐怕会相当困难。
她正欲开口询问,却见司徒岐已经开始解开腰间的束带,脱去外袍。
这一举动让江攸猝不及防,她下意识地后退两步,脚下不慎踩断一根枯枝,发出清脆的断裂声。
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,带着明显的惊慌:“你做什么?”
司徒岐闻言一愣,随即意识到自己的举动确实容易引人误解。
他的脸颊迅速染上一层红晕,连耳根都透出淡淡的粉色。
他慌乱地摆手解释:“我、我身上穿的衣物有些厚重,脱掉会更容易进去一点。”
说着,他迅速将脱下的外袍折叠整齐,放在一旁的青石上。
他在心中狠狠唾弃了自己的冒失行为,声音里带着诚恳的歉意:
“江师妹,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,请你千万不要多想。”
江攸这才注意到,褪去厚重外衣后的司徒岐,身形竟消瘦得惊人。
深蓝色的内衫松垮地贴在他身上,勾勒出清晰的肩胛骨轮廓。她忍不住轻声问道:“幻月山很冷吗?”
司徒岐正弯腰清理洞口处的杂草,闻言抬起头,眼中闪过一丝困惑:
“什么?”
待他明白江攸话中的含义后,温和地解释道:
“幻月山内部是一个独立的小周天福地,自成体系。外界的灵力枯竭混乱与此处无关,山中气候宜人,既不会寒冷,也不会暑热。”
他一边说着,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,细心地拔除洞口边缘的杂草,确保不会划伤进入的人。
“幻月山中生万物,从一草一木到飞禽走兽,都依靠山中独特的法则繁衍生息。”
他的声音平静,却透着一股对这片土地的深厚感情。
清理完毕,他侧身示意江攸先进去,自己则准备跟在后面。
“师妹小心头。”
他轻声提醒,目光关切地注视着江攸的一举一动。
江攸点点头,俯身钻进洞穴。
洞内初入时颇为狭窄,岩壁潮湿冰凉,触手生寒。
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,偶尔有水滴从头顶的岩缝中落下,在她肩头绽开细小的水花。
越是往深处去,她心中越是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感觉。
那是一种急切而不可名状的激动,仿佛遗失多年的珍宝即将失而复得,又似久别重逢的故人正在前方等候。
这陌生的情绪让她有些不安,她轻轻咬住下唇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为了分散注意力,她又向司徒岐询问了一些关于幻月山的事。
司徒岐对江攸并无戒心。
这一路上,江攸已数次救他于危难之中,加之她是故人的师妹,他自然知无不言。
他的回答细致而详尽,声音在狭窄的洞穴中回荡,带着些许空灵的回音。
江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忽然想起什么,说道:
“我师尊的大殿也是如此,灵气波动与四时变化皆不受外界影响,全凭师尊心意掌控。”
司徒岐对此早有耳闻。
枕雪真君的大名在修真界如雷贯耳,他接话道:
“听闻枕雪真君有一件天道所赐的灵器,便是通往真君大殿的那九千级台阶。据说修士若能走上一遭,便可突破修行瓶颈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中带着些许好奇,“江师妹可曾亲自走过?”
提起这个,江攸忍不住回过头。
在昏暗的光线下,她的眼眸依然清澈明亮。
“真有这么厉害?”她微微蹙眉,回忆着那段经历,
“我感觉除了累得双腿发软,似乎并无其他特别的感受。”
司徒岐回以淡淡的微笑,那笑容中似乎藏着深意,轻声道:“许是外界传言,太过夸大了吧。”
此时,前方隐约透进些许光亮,随着他们的前行越来越清晰。
江攸加快速度,率先钻出洞穴。她站在洞口,回身想要拉司徒岐一把。
司徒岐却微笑着避开了她的手,自行利落地钻了出来。
“无事。”
他的声音依旧温和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逞强。
江攸轻轻应了一声,目光却不自觉地追随着司徒岐。
方才在洞中她就隐约感觉到,司徒岐身上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,仿佛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阴霾,再也不见初见时那般明朗的少年意气。
她犹豫片刻,跟着司徒岐走在一条几无人迹的林间小道上。
路旁的树木高大茂密,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片,在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,几只不知名的鸟儿在枝头跳跃,发出清脆的鸣叫,却丝毫不能驱散两人之间凝重的气氛。
江攸终究没能忍住内心的关切,轻声问道:“你、你还好吗?”
司徒岐闻言停下脚步,却没有立即回答。
他的目光穿过前方交错的枝叶,望向山下某处,眼神复杂难辨。
江攸顺着他的视线望去,由于距离太远,只能隐约看见几个人影正在山间行进,其中似乎还搀扶着一名伤者。
她微微眯起眼睛,努力辨认着。
那个带队的人影,身形举止怎么如此熟悉,竟有几分像东方珏?
她带着疑惑看向司徒岐,发现他的神情比方才更加凝重,薄唇紧抿,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。
显然,他也认出来了。
司徒岐对上江攸的目光,声音低沉而压抑:“是东方珏。”
怎么会是他?
就算东方珏侥幸逃脱,又怎能如此迅速地重返幻月山,而且还是这般体面的模样?
江攸轻轻摩挲着下巴,思索着这其中的蹊跷。
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名被搀扶的伤者身上,越看越觉得有几分眼熟。
暂且将东方珏的事放在一旁,江攸轻轻拍了拍司徒岐的肩膀,指向那名伤者:
“那是不是昨日的那位师妹?”
“阿瑶!”司徒岐失声惊呼,声音中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。
他放大的声音并未引起山下那行人的注意,唯有东方珏似乎有所察觉,微微侧头朝他们的方向瞥了一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