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说完,抬起头,眼神中带着一丝期盼,也有一丝不安。
不少公司是冲着曝光来的,钱一到账,通稿就得发。
他们不是单纯做慈善,而是希望借此提升品牌形象,获得公众好感。
而宋氏作为发起方,一旦失信,所有合作方都会受到牵连,公关危机将瞬间爆发。
陈经理知道,自己肩上的责任不仅仅是资金监管,更是整个事件链条的信任枢纽。
他头上压着几座山。
上司的催问、媒体的追问、捐赠企业的质疑,像三把刀悬在头顶。
他不敢再等,更不敢敷衍,只能硬着头皮站在这里,试图从宋笑笑口中撬出一个明确答案。
每一秒的沉默,都让他感到窒息。
宋笑笑嘴唇动了动,环顾四周——
办公室外,记者早已围堵在走廊,长枪短炮对准门口,闪光灯不时“咔嚓”作响。
玻璃墙透光,她能看到外面攒动的人头和高举的摄像机。
若是平日,她完全可以找个理由打发走陈经理,再暗中操作,悄悄补上这笔钱。
闪光灯密密麻麻,全是镜头。
每一个动作、每一句话,都会被放大解读,剪辑成新闻片段,传遍全网。
她不能说“财务出了问题”,因为那等于承认管理混乱;
她也不能说“钱还没筹到”,那会直接引发信任崩塌。
她只能拖延,再拖延。
要是没人拍,她早能糊弄过去。
她甚至可以编个系统故障的借口,或者甩锅给银行,再慢慢善后。
可现在,所有眼睛都盯着她,连呼吸的节奏都可能成为话题。
她深知,自己已无退路。
可现在,说错一句,全网都得炸。
她盯着陈经理,眼神复杂,既有愤怒,也有忌惮。
她知道,自己不能再强硬拒绝,否则只会激化矛盾,引来更猛烈的质疑。
她咬了咬牙:“财务今天请假,明天,我让他给你回复。”
声音不大,却字字清晰,带着一丝刻意的从容。
她努力维持镇定,嘴角甚至扯出一抹淡淡的笑,仿佛这只是个小插曲。
可她的指尖,却微微颤抖,藏在袖口下的手紧紧攥成了拳。
“啊?”
那人瞪大眼,懵了。
他猛地站起身,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。
“请假?这种时候请假?”
他声音拔高,又急忙压下,生怕被人听见。
“可这钱是救命的啊!山区的孩子等着手术,医院那边已经排好时间了!”
他几乎要脱口而出,却又强行咽了回去,只留下一口沉重的喘息。
这时候,宋芷薇轻声开口:“不如,我来告诉大家实话吧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,却像一把刀,精准地划破了空气的沉寂。
她站在办公室角落,一身素色连衣裙,发丝整齐地垂在肩头,神情平静如水。
可那双眼睛,却透着不容忽视的锋利。
宋笑笑心头猛地一缩。
她猛地转头看向宋芷薇,瞳孔剧烈收缩,仿佛看到了最不该出现的人。
她的呼吸一滞,心脏猛地跳了一下,仿佛有什么不可控的东西正从裂缝中涌出。
没人比宋芷薇更清楚——宋家账上早就空了。
公司表面光鲜,实则早已被她姐姐挪用资金填补早年投资失败的窟窿。
账目做得很漂亮,但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流动资金的异常。
而宋芷薇,正是那个最了解账本的人。
她眼神一颤,声音发紧:“你别乱说……”
宋笑笑几乎是低吼出声,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威胁与警告。
她的手猛地伸向宋芷薇,却又在半空中停下,生怕动作太大被外面的镜头捕捉到。
她的脸色已经由白转青,额角渗出冷汗。
宋芷薇压根没理她,声音不急不缓:“钱,还在你个人银行卡里。”
她一步步走近,语速平稳,每个字都清晰可辨。
“你根本没走公司账户,也没通过基金会通道,所有的承诺,不过是一场表演。”
她微微抬头,目光如刀,直刺宋笑笑的心脏。
她直视着宋笑笑,一字一句:“既然是公开募捐,你应该不介意,配合银行调流水吧?”
她的话语平静,却蕴含着雷霆之力。
她说完,缓缓从包里拿出一张法院协查函的复印件,轻轻放在桌上。
“我已经申请了临时监管令,只要你点头,银行系统三分钟内就能调出近七天的资金流向。”
空气像凝住了。
所有人都僵在原地,连陈经理都忘了呼吸。
办公室外,闪光灯依旧闪烁,但仿佛连那“咔嚓”声都变得缓慢而沉重。
时间仿佛被拉长,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中度过。
宋笑笑没说话。
她站在原地,身体微微晃了一下,手指死死抠住桌角,指节泛白。
她的嘴唇微微颤抖,眼神在宋芷薇、陈经理和门口的摄像机之间来回游移。
抬眼,四面八方全是摄像头。
她能看见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倒影——狼狈、苍白、惊慌。
她终于意识到,自己已无退路。
原计划拖到明天,把钱悄悄转走,抹干净痕迹。
她本打算连夜操作,将个人账户中的款项拆分成多笔小额转账,再通过境外渠道回流,彻底洗清嫌疑。
可现在,每一分每一秒,都像在倒计时。
她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,是财务发来的消息:“姐,银行系统刚被协查锁定,动不了。”
她闭了闭眼,指甲深深嵌入掌心。
如果她今天不认,宋家的主导权,就要交到宋芷薇手里。
家族长老们早已不满她的独断专行,这次事件一旦坐实,董事会立刻就会召开紧急会议。
而宋芷薇,作为唯一能提供完整财务证据的人,将成为新的掌权者。
可她又不敢去查流水——一旦查,全露馅。
那些巨额转账、私人消费、赌场流水,都会被一一曝光。
她的名誉、地位、自由,甚至刑事责任,都将随之一并崩塌。
她手指微微发颤,指尖冰凉,几乎握不住手机。
她深吸了一口气,努力稳住心神,从包里掏出手机,手指在屏幕上迟疑了一瞬,最终还是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。
“阿晏……”她开口时嗓音软得发腻,带着几分刻意的委屈和依赖,“我在宋氏这边出事了,情况有点麻烦,你能过来一趟吗?就现在……
我真的很需要你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,随即传来一声极轻的应答——
“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