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思衡先把猫咪放上了副驾,关门后,从车前绕过,拉开了后座的车门。
他没开口,把两个盒子摆好后,眼神示意了一下。
那意思温赢看得懂:上车。
猫被他“挟持”了,她只能上车了。
她不想坐后排,不对,应该说她想和小猫一起坐后排。
但看一眼顾思衡那张脸,算了,不想和他多费口舌。
温赢坐上了车,车门却还大开着,顾思衡已经扭头去了前座。
她不禁在心底嘀咕了一句,他这“绅士”工作做的也不够到位嘛。
不过自己关就自己关。
温赢细声应和着电话,门刚要关上,突如其来的阻力让她不由顿住了动作。
在她生出疑问前,口罩和纸巾一起递了进来。
温赢眨眨眼,愣了几秒后,无声地接过。
衣服上的雨早已渗透进布料,脸颊上的泪痕也都干了,其实没什么好擦的。
她抽纸擤了个鼻涕,指尖熟练地将皮筋勾向耳后,戴上了口罩。
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,鼻腔内难受的感觉好像真的消散了些。
车门被轻声带上,顾思衡去驾驶座发动了车辆,暖气呼呼地拂过她的脸颊,除了她这一侧之外,其他几面车窗都不约而同地降下一道透气的细缝。
温赢看着这一幕,垂下了眼眸,这……挺正常的吧,毕竟她过敏,哪怕载的是一个陌生人,他也会这么做的。
她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电话上,最近忙着工作,回家少了,所以每次和许明漪打电话都会聊很久。
驶出地库时,外面的雨倒是没那么大了,灯光接管了黑夜,被打湿的路面折射出琥珀琉璃似的光彩。
车速不快,即便开着一点窗,风声也并未掩盖那道娇俏的嗓音:“知道啦,我会照顾好自己的,不用请阿姨。”
鼻音倒是淡了些了。
顾思衡握着方向盘,望向前路,雨刮在玻璃上做机械性的来回,像是在施展一场催眠术。
雨珠顺流而下,化作成眼底明灭的光影。
有多久了?
有多久没像现在这样,只有他们两个人独处,还能听见她含笑的嗓音。
有好几个瞬间,顾思衡都忍不住怀疑,这个淋漓雨夜,是否又是他构想出的一场虚幻梦境。
“周末我回去吃饭嘛,要吃排骨。”
近在耳侧的嗓音为他的疑惑作出无声的回复——是真的。
转了几个弯后,车速渐渐放缓,温赢的电话也打到尾声。
她和许明漪告别:“好,会洗个热水澡的,拜拜。”
电话挂断,车身停稳,温赢狐疑地看向窗外,问:“这儿是宠物医院?”
“不是。”顾思衡解开安全带,开门下车,“你先在车里坐一会儿,我去买个药。”
药?顾思衡生病了?
已经走远的背影身姿挺拔,步伐有力,不像是生病的样子。
只是……外面还下着小雨,他连伞都不用打吗?
随便他吧,不关她的事。
温赢放松了捏紧的拳头,强迫自己收回视线,低头去刷手机。
虽然每隔几秒,她都忍不住抬头去确认一下雨况。
但……她只是在为小猫着急,就是这样。
温赢又瞥了一眼药店门口,确认了还看不见顾思衡的身影后,她做贼似的前倾了身子,探出个脑袋去和袋里的小猫打招呼:“你还好吗?不发抖了诶,马上就带你去医院哦。”
“喵——喵——”软绵绵的叫声,像是在回应她。
温赢的心一下子就软得不成样子了,才这么一会儿,她们好似已经建立起无比深厚的情谊。
她的脸颊贴着椅背,就这么嘟嘟囔囔地和猫咪聊天:“你好乖,姐姐打电话都知道不乱叫,阿嚏——”
“但是刚刚在电梯里怎么不知道乖一点呢,这样姐姐就可以自己带你……”
话说到一半,门倏然开了。
温赢被吓得一抖,心虚地坐直了身子,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过头,一眼就望见顾思衡拧起的眉。
这人现在怎么老爱皱眉头。
她清了清嗓子,佯装自然地问:“药买好了?”
“嗯。”
“那我们出发吧。”她想赶紧带过这个话题。
顾思衡的眸光扫向她,说:“你先坐过来,别靠猫那么近。”
温赢有些不太情愿,比起猫,站在那儿的他明显要更让她顾虑一些。
她一点点挪过去,轻声问:“顾总您不去开车吗?”
又叫他顾总了,本就是不属于他的温柔,幻境终是到此为止。
顾思衡从大衣口袋里抽出一瓶矿泉水,拧松瓶盖,递到了她面前。
温赢没伸手去接:“谢谢顾总,我不渴的。”
她不接,他就不动。
这好像是他们重逢后的一种常态——僵持。
她其实可以不服气地和他杠到底的,但温赢咬牙忍了下来,猫猫现在要更重要一点。
塑料水瓶被她捏得“嘎嘎”作响,泄愤似的用力从他掌中抽出。
顾思衡一声不吭地收回手,脚步却依旧未动,从口袋里又掏出了一个纸盒。
不是,他那袋子是百宝箱啊。
一阵窸窣声响,温赢刚要定睛细看那是什么东西,顾思衡忽然俯身凑近,吓得她忙往后缩了缩脖子,警惕地盯着他:“你干嘛!”
顾思衡抬起手,掌心正握着一板药片。
温赢看清了,脸上依旧满是戒备:“这什么?”
“过敏药。”
所以……
他刚刚是去给她买药了?
苦吟吟的药片,温赢尝过的,之前吃的时候都险些作呕。
她不太想吃,别过脸拒绝:“我戴口罩了。”
方才那几秒,让顾思衡看清了她眼底泛起的血丝。
他知道温赢讨厌吃药。
但现在,情况特殊。
不吃药,不可能。
拖时间,也不可能。
他没有犹豫,伸手捏住她的下巴,直接将她的脑袋转了回来,拽下口罩,冷声道:“张嘴。”
顾思衡凑得很近,近到她可以清晰望见他浓密的睫羽,鼻尖只剩下毫厘之差就能相触。
心房猛然一颤,那夜搅得她心烦意乱的记忆也倏然浮上心头。
温赢僵直着脖子,脑袋并没有挣扎的余地,她只能奋力去拽他的手:“顾思衡,你松开!”
话是咬着牙说的,连呼吸都在克制,生怕一声喘息过重,就会在无形中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。
不论她怎么拽,下巴上的指尖始终纹丝未动。
等她累了,顾思衡才开口,语气里无半分可商量的余地:“张嘴,温赢,你别跟我闹脾气,先把药给吃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