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过供销社,苏瑶非要给他买支新钢笔:“考上了要用,没考上也得用,读书不能断。”星辰摸着兜里的旧钢笔,是陆战野用津贴买的,笔杆都磨亮了:“娘,不用,这支还能用。”苏瑶没听,硬是挑了支带墨水囊的,说“省得天天吸墨水”。
旁边有个家长。在问孩子考得怎样?有的欢喜,有的愁。一个戴眼镜的女人拉着儿子的手,嘴里不禁念叨。“让你多复习,你不听,这下完了。”星辰往苏瑶身边靠了靠。突然觉得不管结果如何,只能笑着这样就已经赢了。
拖拉机站走,苏瑶一路都在问考题。“有没有航天知识?”“植物实验室难不难?”星层一一回答,说到附加题,苏瑶停下脚步。:“一切的硫磺粉改良土壤?”他点点头,他笑了笑,星辰把家里的本事都用上了。
拖拉机上挤满人,他们只能站在车口后面。风把苏瑶的头发吹的乱蓬蓬的,她顾不上鼓上理,一个劲的给星辰播橘子。橘瓣的酸甜味混着风里的麦香,在鼻尖萦绕。星晨看着娘鬓角的白发,突然觉得,这次考的不只是知识,还有勇气和爱。快到村口时,远远看见路上也在老槐树下,手里牵着诗涵,诗涵举着红布包见他。蹦起来,“哥,你回来。了”星辰跳下车,诗涵扑进他怀里。
把布包往他手里塞,“我给你留的糖,水果味的。”
“考的咋样?”陆战野的声音有点哑。大概等了很久,星辰刚刚说话被二柱子打断,他扛着锄头从等你回来,鞋上全是泥:“先别说,回家再说!我家。炖了鸡汤去我家吃饭!”
晚饭时二柱子家里挤满人。
李寡妇端来刚蒸的馒头,吃完带了腌的萝卜条,连李大爷就拄着拐杖来了。手里攥着布包,打开几块水果糖,说是给孩“考中考的孩子吃的”。星辰被围在中间,嘴里塞满鸡肉,心里暖暖的,像个小太阳,“不管考上考不上都是好样的,就比啥都强。”苏瑶往他碗里又加个鸡腿:“快吃,吃完早点睡,这几天累坏了。”
回家的路上。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长。星辰手里攥着那只新钢笔。笔帽上金属在月下闪闪发亮,苏瑶牵着他的手,脚步轻快的像年轻了几岁。“娘,要是考上了,我还能在种番茄不?他突然反问。苏瑶笑了:”咋不能?科技班也学种地,不过更讲究种地”她指着远处的温室,月光下像座安静的城堡,“你看那里永远有你的地,啥时候回来都能行。”
星辰点点头,把钢笔往兜里塞了塞,摸出那个哨子吹了声。清亮的声音在夜里传的很远。
鸡叫头遍,星辰就醒了。不是被吵醒,是心里揣着事,放不下。眼里摸黑做起来,摸过枕边的复习册,翻了两页,才想起考试早结束了,手指在纸上顿了顿,又把书塞进枕头下。穿衣服时他特意摸了摸领口——弹壳哨子还在,是考试那天。苏瑶抱着他系着红绳,磨锝脖子有点痒,灶房飘来玉米粥的香味,他面趿鞋往外走,看见书瑶正在往灶膛添煤,火苗传的老高,印着她侧脸红。亮堂堂的。
“今天不去农科所?”苏瑶盛粥时问。星辰端着碗摇头:“去公社看看。”苏瑶的手顿了顿,往他碗里多舀勺红薯:“早去早回,别让饭凉了。”他“嗯”的声,扒拉两口就放下碗。帆布书包往肩上一甩,脚步轻快的往外走。
公社门口的老槐树刚冒新芽,邮递员的绿色自行车停在台阶上。星辰跑过去,老张正往邮袋李塞报纸,牛皮纸信封上,他手里翻来翻去,“张叔,有我的信不?”省少年科技班得。他凑过去,眼睛里盯着邮口,生怕漏了什么,老张头也没抬。手指在信封上敲一下:“还没到,急啥?录取通知书哪能这么快?他抽出份《人民日报》递过来:“先拿去看看,有信我给你留着。”
星辰接过报纸,指尖捏着发皱,却没心思看,转身往回走时,脚步沉了不少。路过文具厂。听见气的响的热闹。宇轩选举着新做的铅笔盒出来,上面印着小小的火箭图案。铁皮在太阳下闪亮的。“星辰,过来看看。”宇轩把铅笔盒往他手里塞:“这是给你留的。考上了正好用。”星辰摩挲着盒面,指尖能摸到凸起的纹路,“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。”宇轩拍了拍她的肩:“你要是考不上,咱村就没人能考上。”他往兜里塞了块水果糖:“别总惦记,该来的总会来。”
回村时,看见老周扛着锄头往里走。裤脚卷到膝盖。沾着新鲜泥土。
“星辰跟我去地里转转。”老周呼的挥锄头:“教你认认土,以后种番茄用的上。”星辰心一动,把书包往家里跑。放下地就往回赶,帆布鞋踩在田埂上,溅了裤脚不少泥点。老周蹲在那里。用锄头扒开层土,黑色的泥土掺着细小的沙粒。“你看,这是沙壤土。防水又透气,种番茄正好。”他抓了把土在手里揉碎,“要是粘土就得黏土,就得掺点炉灰,不然根长不开。”星辰学着他得样子抓土,颗粒感在指尖散开,带着点潮湿的土腥味。
星辰坐在桌前,笔尖沾了墨,在红本上写下“三月五日,番茄苗移栽,成活率百分之九十八”。抄到“四月十二日,部分幼苗生长缓慢”时,他想起苏婉当时着急的样子,笔尖顿了顿,又接着写。苏瑶在旁边算产量,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,两人没说话,屋里却不冷清。
下午帮苏瑶给温室通风,帆布帘拉开时,一股湿热的气扑面而来,带着番茄苗的清香。把帘绳往木桩上系紧,手指被绳子勒得发红。
“去年温室里的土,就是掺了三成炉灰。”老周往远处指,:”泥娘懂这个,你得多学学。”星辰点点头,掏出小本。自己笔尖在纸上划的沙沙响沙,“沙壤土
——种番茄,黏土——掺炉灰”字写的歪歪扭扭,却比复习册身上的公式看着亲切。
中午回家,苏瑶趴在桌上整理育种数据。纸页摊了满满一桌,红笔蓝笔的字迹密密麻麻。“帮娘把这些数据抄到新本子上。”她递来钢笔,“番茄的产量及红本,板蓝根的记蓝本,别弄混了。”星辰坐在桌前,笔尖沾了墨,在红本子上写。“3月5日,番茄苗移栽,成活率98%”抄到“4月12日,部分幼苗生长缓慢时,他想起苏婉当时着急的样子,笔尖顿了,又接着写。苏瑶在旁边计算产量,算盘珠子打的啪啪响,两人没说话,屋里却不冷清。
下午帮舒雅温室通风。帆布连拉开时,一股温热的气扑面而来,带着番茄苗的清香。星辰踮着脚,把窗帘往木桩上系紧,手指被绳子勒得发红。
苏瑶在里面浇水。瓢里的水,洒在叶子上,溅起细小水珠,落在他手背上。
“你看这幼苗,比去年壮实。”苏瑶指着株长得高的,去“今年用了你说的基因筛选法,确实不一样。”星辰凑过去看,叶脉清晰得很,叶片边缘泛着健康的绿色。他突然想起考试时写的答案,心里又有点期待,赶紧摇头继续系帘绳。
晚饭时路上也从部队带回去本旧书。封面上写着《农业种植技术》,书叶泛着黄。还有淡淡的霉味。“给你看,里面讲育种方法,跟你娘做的差不多。”
陆战野翻到折角的一页,“你看看,以后能帮你娘不少忙。”星辰接过书,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,里面夹着片干枯的叶子,不知道放了多少年。
他看了入神,连苏瑶递过来的馒头都忘了接,直到诗涵用筷子戳了戳他的胳膊,“哥,吃饭了。”
他才回过神,赶紧咬了口馒头,嘴里却没什么味道,夜里躺在床上,星辰翻来覆去睡不着,月光透着窗棂照进来,在地上投下格子影。他摸出枕头下的小本子,里面记着老周教的土方法,还有苏瑶的育种数据。最后一页空着,他想了想写下“等待录取通知”,笔尖顿了顿,又画了个小小的番茄,第二天一早,星辰又去了公社。
老张还是那句话,“没到。”他没走,蹲在老槐树下看报纸,头条是关于农业发展的新闻,他却停在角落“招生信息”栏目,看了一遍又一遍,直到眼睛发酸,路过供销社,看见李寡妇在买盐。竹篮里还放着快花布。“星辰,你娘让我给你扯的,做件新袄子。”你寡妇把布递过来,粉白相间的格子,“考上了穿,多精神。”星辰接过布,布料在手里软软的,心里却有点慌——要是考不上,这个布。该咋办?”回去时,看见苏皖蹲在温室门口。手里捧着个小布袋,里面是晒干的板蓝根根。想记个重量。”星辰,接过来,小心翼翼的把根须放上秤砣压的微微,“下沉二斤三两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