废弃的炼钢厂宛如一座钢铁巨兽的坟场,在月色下投射出狰狞的剪影。
卫宫玄的身影出现在厂区边缘,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了那座锈迹斑斑的高架桥。
桥上,一道身影手持赤红长枪,猩红的魔力如狼烟般升腾,正是他此行的目标——枪兵(Lancer)。
枪兵显然也发现了他,那双燃烧着战意的眼瞳穿透百米距离,与卫宫玄在空中交汇。
他没有废话,只是举起手中的长枪,枪刃在自己的左手掌心猛然一划!
鲜血,滚烫而充满魔力的鲜血,瞬间染红了枪身。
“你能读取记忆……那就来读读这个!”枪兵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,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。
他以自己的鲜血为引,发动了某种禁忌的宝具,周身的魔力瞬间膨胀了十倍不止,化作一道冲天而起的血色光柱,将自己的位置坐标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整座城市的魔术师眼中。
“他在用自身魔力做诱饵!”卫宫玄的识海中,赫尔墨斯之眼发出刺耳的警报,“陷阱!以他为中心,周围的地面下埋伏着至少十八个节点的‘因果陷阱阵’!一旦踏入,因果律的锁链会将你死死缠住,你的任何反抗都会加强束缚的力量!”
卫宫玄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:“正合我意……我本就不是来躲的。”
他向前踏出一步,随着这一步落下,他裸露的皮肤下,暗金色的麒麟鳞纹若隐若现,一股远比枪兵更加古老、更加霸道的威压悄然弥漫开来。
在他踏入厂区核心地带的瞬间,异变陡生!
地面之上,十八处早已刻画好的符文骤然亮起猩红的光芒,仿佛十八只睁开的魔眼。
光芒交织成网,无数由魔力构成的锁链如毒蛇般从四面八方破土而出,带着刺耳的呼啸声,朝着中心的卫宫玄疯狂绞杀而来!
面对这足以瞬间将一名英灵撕成碎片的绝杀之阵,卫宫玄不退不避,甚至张开了双臂,仿佛要拥抱这死亡的罗网。
他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非人的低吼,胸膛剧烈起伏,下一刻,惊天动地的咆哮喷薄而出:“焚天·麒麟吼!”
这不是声音,而是纯粹的、毁灭性的力量洪流!
赤金色的烈焰以他为中心呈环形炸开,其温度之高,甚至让周围的钢铁构架都开始熔化。
那些魔力锁链在接触到烈焰的刹那,便如同冰雪遇阳,瞬间蒸发殆尽,连带着地面的十八处符文阵眼也被这股霸道的力量一并焚毁!
阵法被破的瞬间,高架桥上的枪兵动了。
他如同一颗坠落的血色流星,携带着万钧之势从天而降,手中的红枪划破夜空,枪尖凝聚着一点极致的寒芒,直刺卫宫玄的心脏!
快!快到极致!
然而,就在枪尖即将触及其胸口的千分之一秒,卫宫玄的眼神骤然变得空洞而深邃。
影之骑士的意志如潮水般涌现,接管了身体的部分控制权。
一柄由纯粹影子构成的漆黑长剑凭空出现,精准无比地格挡在枪尖之前。
“铛!”
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彻整个炼钢厂。
两人在空中疯狂交击,短短一秒之内,剑与枪碰撞了整整七次,每一次撞击都爆发出漫天如雨的火星。
“你体内的‘另一个我’……究竟是谁?!”枪兵在狂暴的攻击中怒吼出声,他能感觉到,对手的剑技和战斗本能与自己同出一源,却又更加冰冷、更加纯粹。
卫宫玄的眼神一半清明,一半混沌,由影之骑士掌控的半边脸庞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:“是你……也是我。”
战斗仍在继续,卫宫玄却在激斗中将心神沉入“时间残响感知”的状态。
在常人无法察觉的时光微粒中,他清晰地“看”到了枪兵每一次突刺前万分之一秒的“呼吸停顿”——那是他身为人类时,无数次生死搏杀中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战斗习惯,一个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破绽。
就是现在!
“四英灵协同!”卫宫玄心念一动。
识海中,赫尔墨斯之眼瞬间推演出枪兵接下来三秒内所有可能的攻击轨迹;斯巴达克斯的叛逆意志则咆哮着,从这些轨迹中找出了最致命的那个反击点;钟之观测者的虚影浮现,将一股无形的锁定之力死死钉在枪兵的魔力核心之上,使其魔力运转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凝滞;而影之骑士,则爆发出与枪兵同源的战斗意识,形成一种致命的干扰,让枪兵的本能判断出现了刹那的混乱!
就是这一刹那!枪兵的枪势猛然一滞。
卫宫玄抓住了这个由四位英灵共同创造出的、转瞬即逝的破绽。
他手中的影之剑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一柄凝练到极致的光剑,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,噗嗤一声,刺穿了枪兵的左肩!
“记忆回溯!”
光剑刺入的瞬间,庞大的信息流逆向涌入枪兵的灵魂。
他的动作僵住了,眼前的一切都化作了纷飞的画面——那是一个黄昏,他单膝跪在焦黑的大地上,手中的红枪无力地插入地面,他对着一座空无一人的山谷,用尽全身力气喃喃自语:“我……终究没能守护她。”
“守护?”卫宫玄看着枪兵眼中浮现的巨大悲痛,自己的心脏也莫名传来一阵刺痛,“你们都以为自己在守护……可最终,留下的不过是无法释怀的执念。”
他猛然拔出光剑!
鲜血喷涌而出。
与此同时,他体内的原初之核发出雷鸣般的轰鸣,识海中,赫尔墨斯、斯巴达克斯、钟之观测者、影之骑士,以及那道模糊的红裙女子身影,五位英灵齐齐抬头,看向王座之上卫宫玄的意志投影。
“以王座之名……吞噬!”
冰冷的指令下达。
枪兵感受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从卫宫玄体内传来,他发出不甘的怒吼,试图挣扎,却惊恐地看见卫宫玄的双瞳不知何时已经化作了冰冷的金色竖瞳,周身燃起了仿佛能焚尽神魂的赤金火焰。
“这一次……让我来吃掉你的执念!”
卫宫玄低吼着,张开了嘴。
红光轰然炸裂!
枪兵的身影在惨叫声中被彻底分解,化作一道最纯粹的英灵光流,不受控制地涌向卫宫玄的胸口,被他尽数吸入体内!
刹那间,两股截然不同却又同出一源的英灵之力在他的胸腔内剧烈碰撞。
识海中,那道清晰了一些的影之骑士剪影,竟猛地张开了一张虚幻的大口,一口将冲入识海的枪兵残魂吞噬了近半!
“噗——”
卫宫玄再也支撑不住,猛地单膝跪地,呕出一大口混杂着金色与红色的血液。
他体内的魔力彻底失控,如同两场迎面相撞的风暴,疯狂地撕扯着他的经络与灵魂。
识海里,吞噬了半数残魂的影之骑士发出了无声的狂笑,而那道一直静立的红裙女子的身影,却在这场剧烈的冲突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淡化、消散。
在她彻底消失的前一刻,一道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低语,直接响彻在卫宫玄的灵魂最深处:“别忘了……你曾也是……被献祭的孩子。”
话音未落,身影彻底消散。
卫宫玄的身躯剧烈一震,猛然抬头,双眼之中血丝密布,他茫然地环顾四周,口中喃喃自语,像是在问自己,又像是在问这片死寂的夜空:“谁……把我献祭了?”
同一时刻,远在城市的另一端,爱因兹贝伦城堡中,伊莉雅手中那枚一直显示着战局的水晶球“咔嚓”一声,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,最终轰然碎裂。
她怔怔地看着满地碎片,小脸上满是不可思议:“那个女人……属于哥哥的那个灵基,消失了?哥哥,你到底……是谁?”
她身旁的屏幕上,圣杯战争的倒计时,无情地跳动着——“39小时”。
而在更远处的冬木市教堂,阴暗潮湿的地窖深处,一具被无数刻满符文的锁链紧紧缠绕、仿佛沉睡了数个世纪的少女躯体,那长长的睫毛,轻轻颤动了一下,缓缓睁开了一双……纯粹如熔金的眼眸。
废弃的炼钢厂深处,铁架坍塌的阴影下,那股撕裂灵魂的剧痛和脑海中回荡不休的质问,终于让他再也无法维持站立的姿态。
周身失控的魔力卷起沙尘,形成一道小小的风暴,将他彻底笼罩。
风暴的中心,是无尽的痛苦与迷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