集装箱指挥所内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。
顾念将系统给出的“药方”——也就是那个猩红的坐标和“瘟疫之源”的代号，共享给了团队的三位核心成员。
阿烬一如既往地沉默，猩红的眼眸里只有纯粹的执行欲。
只要是顾念的命令，哪怕是让他去啃丧尸王，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。
但温时言的反应，却在顾念的预料之中。
“领袖，这……”温时言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，温润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惊骇与不赞同，“‘瘟疫之源’？这个名号本身就代表着毁灭性的灾难。我们基地现在正被一种未知的真菌所困扰，再去招惹一个可能带来更大瘟疫的人……恕我直言，这无异于饮鸩止渴！”
他的声音不大，但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。
这番话很有道理，甚至可以说是绝对正确的。
一个正常基地的领袖，在面临内部危机时，最应该做的是求稳，而不是去捅一个更大的马蜂窝。
顾念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，一旁的谢知非突然发出了一声压抑的闷哼。
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要苍白，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，那双空洞的眼眸剧烈地颤动着，仿佛在承受着某种无形的酷刑。
“谢知非？”顾念心头一紧，立刻伸手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。
“别去……”谢知非的声音嘶哑而微弱，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，“我看到……很多的死亡……火焰、废墟……还有……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，他走过的地方，万物凋零……”
他的预言，如同给温时言的担忧加上了最沉重的一块砝码。
温时言的脸色更白了：“领袖，连知非的预言都在示警。我们不能冒这个险，基地里还有这么多普通人，他们经不起再一次的折腾了！”
顾念的眉头紧紧锁起。她知道他们说得都对。理智告诉她，这步棋走得太险，简直是在悬崖上跳舞。
但她的直觉，以及对系统的基本认知，却在疯狂叫嚣着另一个答案。
【系统从不做亏本买卖。】
它让自己去“回收”这个“瘟疫之源”，就绝不可能只是为了给基地带来毁灭。
被主流视为“废物”和“灾难”的，往往才是系统眼中的“神明之种”。
就像当初那个被所有人当成不祥累赘的瞎子少年一样。
“我相信系统。”顾念的声音不大，却异常坚定，“也相信我的判断。被世界抛弃的，不一定就是错的。他既然是唯一的解药，那就一定有我们需要的价值。”
“可这个代价……”温时言还想再劝。
就在这时，指挥所的门被“砰”的一声猛地撞开。
一名负责后勤的成员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，脸上写满了惊慌失措，声音都变了调：“领、领袖！不好了！出大事了！”
温时言脸色一沉：“慌什么！慢慢说！”
那人喘着粗气，几乎要哭出来：“净水器！我们刚修好的那台净水器，里面的核心过滤模块……突然就裂了！现在整个基地的净水供应都停了！”
“什么？！”温时言大惊失色。
净水是生命线，这比之前的真菌感染还要命！
然而，这仅仅是个开始。
没等顾念发问，第二个、第三个人接连冲了进来。
“领袖！药田那边……我们今天刚晾晒好的那些清蕴丹半成品，不知道为什么，全都发霉长毛了！一点药性都没了！”
“还有仓库！仓库里储存的土豆，一夜之间全都发芽了！根本不能吃了！这不正常啊！”
“发电机……发电机的转子刚才莫名其妙卡住了，现在整个基地的电力供应也断断续续的……”
一个又一个坏消息，如同连环重拳，狠狠地砸在指挥所内每一个人的心上。
如果说一开始的真菌感染，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刀，那现在这些接连不断的“意外”，就像是无数只蚂蚁，在疯狂啃噬着“拾光基地”本就脆弱不堪的根基。
恐慌，比“灰败孢子”的传染速度更快，瞬间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。
温时言已经彻底乱了方寸，他喃喃自语：“怎么会这样……怎么会同时发生这么多事……”
顾念的脸色也变得无比凝重。她的脑子在飞速运转。
不对劲。太不对劲了。
这些事情单独看，都可以归结为意外、设备老化、或者管理疏忽。
但如此密集地在同一时间爆发，就绝对不是巧合了。
这感觉，就像是整个基地突然被一层无形的“霉运”给笼罩了。
做什么都不顺，喝口凉水都塞牙。顾念猛地转头，目光锐利如刀，直刺向还在痛苦喘息的谢知非。
“谢知非！”她沉声问道，“你再感觉一下！基地里……是不是除了‘灰败孢子’的气息，还有别的东西？！”
谢知非被她一喝，强行从痛苦的预言片段中挣脱出来。他闭着眼，仔细地感知着，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。
“有……有一个影子……”
“不是‘瘟疫’那种充满了死亡和腐朽的恶意，而是……混乱、无序、充满了意外……它就在我们中间！”
一瞬间，顾念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。
【我操，买一送一啊这是？！】
基地里，竟然还藏着另一个“灾难源头”？！
一个【瘟疫之源】在外面等着她去回收，一个【厄运之子】在家里疯狂搞事。这他妈还让不让人活了？！
顾念深吸一口气，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。她知道，此刻她绝对不能乱。越是复杂的局面，越需要一个清晰的头脑。
“瘟疫”是外患，不解决，基地迟早病死。“厄运”是内忧，不揪出来，基地等不到病死，就自己先把自己作死了。
一个清晰的战略瞬间在她脑中成型。
顾念的眼神重新恢复了冷静与决断，她环视着已经六神无主的众人，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，下达了命令。
“温时言，立刻去安抚民众，告诉他们只是设备故障，很快就能修复。另外，把所有新加入我们基地的成员名单，给我整理一份出来，越详细越好！”
“阿烬，你去守住仓库和水源，在问题解决前，禁止任何人靠近！”
“谢知非，你休息，立刻！我需要你把精神力恢复到最佳状态！”
命令一条条下达，混乱的指挥所迅速恢复了秩序。
最后，顾念的目光落在了紧闭的门外，仿佛能穿透那层铁皮，看到基地上空笼罩的无形阴霾。
她的声音冰冷而坚定。
“远征队必须出动，但不是现在。”
“在出发寻药之前……我们得先在自己家里，抓个‘鬼’出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