侍婢听令连忙往外走,哪知刚出门迎面跑来了一个人,两人正正撞在一起。
“哎哟!”
“哎呀!”
两人身子一歪皆摔倒在地。
庆姑姑忙上前去看,发现门外的人是春晓,连忙将她扶起,“发生了何事?怎跑得这么急?”
春晓哭丧着脸,素色圆领裙湿了一大片,黑褐色不知是什么东西,好大一股味。
庆姑姑捂着鼻子,“你这是上哪去了,弄这么一身?”
“呜呜呜……”
春晓捂着脸跑了进去,扑到了苏靥身上,哭道:“娘子,彩绣姐姐太过分了……”
苏靥看向了上首,一脸的无措,“春晓奉我的令去探望四兄,我也不知怎会……”
她扶起春晓,柔声道:“这是怎么一回事?”
春晓光打雷不下雨,袖子不敢离开脸半分,“我奉娘子的令拿着补品去探望四兄,彩绣姐姐不让我进……”
苏靥安慰她,“三房禁足,人家不让你进也是情有可原,我不是只让你在外面看看吗,若是能知道四兄无事肯定是最好,谁让你冒闯的?”
庆姑姑走了过来,“你这小娘子也是,三房禁足,是你能闯的?”
春晓委屈道:“我……奴哪里敢冒闯,奴是看见彩绣姐姐了向她招手,奴只是问了她两句四郎君病情如何,她走过来后竟直接将娘子准备的补品都扔了,奴替娘子抱不平就推了她两下,她就将手里的药汤都泼到了奴身上……”
苏靥听了松了口气,笑着看向众人,“我当是什么事儿,原就是因为这个,不过是湿了衣裳罢了,回去换一身便是,如今四兄身子抱恙,彩绣是三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婢,心情不好也是在所难免,你要多理解才是。”
庆姑姑觉得这六娘子今日太过反常,难不成是上了几天学,连性子都被磨软了?
赵老夫人哪里想听这些,看着那侍婢还抱着胳膊在地上起不来,刚要吩咐庆姑姑,就听堂中又是一声哭嚎——
“娘子!”
春晓站了起来,揪着自己湿了一大片的袖子凑近,“奴也是这么想的,可是这汤药明明是彩绣姐姐自己泼到奴身上的,她却说要去禀报三夫人,说奴故意过去找茬,故意将四郎君要吃的汤药打泼,见不得四郎君好!”
一阵血腥味夹杂着苦涩味慢慢散开。
苏靥捂着口鼻起身,快走几步站到了苏先生的身侧,“哎呀,你这身上是什么味道?”
春晓揪着自己的袖子靠近,“许是被泼的药汤吧……”
“你离我远些。”
苏靥快步躲开,迈着小碎步往赵老夫人身边躲了过去,不停用帕子扇着,“你莫要胡诌,汤药怎么会是这个味儿,何况还是给四兄喝的……”
原本站在堂中的庆姑姑也回到了上首,站在了老夫人身后,低声道:“是有些不大好闻……”
一阵风吹了进来,连带着上首都能闻着这股味儿。
赵老夫人捂着鼻子,往后仰着身子,指着春晓道:“你说身上被泼了给四郎吃的汤药?”
春晓上前,“要不是彩绣姐姐那么说,奴也不会如此害怕,三夫人定不会饶了我,娘子救命啊!”
苏靥没有理她,而是侧过身,又往后站了站。
赵老夫人抬手指着她,满脸嫌弃,“莫要再往前走了!”
说完,又有些担心道:“苏先生,你可能闻得出这是什么药?”
苏先生伸手捻了捻春晓湿漉漉的袖子,将濡湿的指腹放在鼻下轻嗅。
赵老夫人连忙问:“先生可知这是什么东西?”
苏先生用帕子擦了擦手,“这是滋补的汤药。”
“四兄是要补什么呀,这药竟如此腥臭。”
苏靥捂着口鼻,闷声问。
苏先生:“……”
赵老夫人皱眉:“先生但说无妨。”
苏先生面色凝重,“这确实是滋补的汤药,但不是医书里的,而是民间的偏方,据说可以治疗虚损亏劳,益气温阳,只是……”
赵老夫人面色一变,“只是什么?”
“只是此药太过凶猛,服用此药确实可以带来短暂的效果,可长此以往,身体反而会亏损得更加厉害,影响子嗣不说,还会危及性命。”
“至于腥臭,是因此药里添了新鲜的紫河车和鹿血,汤药凉了便会如此。”
说完,苏先生不忘补了句,“曹先生是游医出身,知道此药方并不稀奇。”
“天呐……”
苏靥不敢置信地向后退了几步,小脸唰地就白了,“亏得三叔母如此信任曹先生,放着医术高明的苏先生不用而是重用他,可他呢,就是这样回报三叔母的?”
庆姑姑见她脸色泛白,连忙叫侍婢拿来扇子在旁扇着,生怕她这个节骨眼晕倒了添乱。
中堂陷入了寂静。
赵老夫人手上缠着佛珠,手指转动的速度越发快,直到摸着了其中刻着佛字的那颗珠子,面色倏然铁青,拍案吩咐:“来人,将那劳什子曹先生给我绑了来,我倒要好好问问他和苏家到底是有什么仇,什么怨,要这样加害我们苏家的子孙!”
“老夫人息怒。”
庆姑姑忙为老夫人顺气。
苏靥抬着袖子拭泪,叹道:“三叔母如此信任这位曹先生,若是知道他这样害自己的嫡子,不定有多伤心。”
“她伤什么心?”
赵老夫人怒目道:“我看她是被痰迷了心窍,从哪寻了这么个不中用的东西过来,今日若是不将这曹先生给驱出去,四郎的身体早晚让他这庸医给祸害了。”
她揪着帕子,轻声道:“可曹先生毕竟是三房的人,若是老夫人贸然将他赶了出去,三叔母会不会不高兴呀?”
赵老夫人怒声道:“你怕是忘了这个家谁做主了罢!”
苏靥连忙道:“六娘不敢……”
赵老夫人见她这怯懦的样子,指着她道:“秦氏是多么精明能干的人,怎教出了你这么个胆小愚蠢的性子,改日我真是要问问她,给你找的都是什么先生。”
她低着头,“祖母,我错了……”
庆姑姑边为老夫人拍着后背顺气边笑道:“快到上课时辰了吧,六娘子再不去怕是要迟到了。”
“哎呀,瞧我这脑子!”
苏靥连忙跑了出去,连礼都忘了行。
赵老夫人指着她一阵气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