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浅宁却抢先一步,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:“这桩‘喜事’,对顾令君和四皇兄来说,才是真正的喜事。想来,若我远嫁,母帝定然会将储位,传给四皇兄吧。”
“啪!”谢云疏手中的茶盏重重磕在桌上,发出刺耳的声响。
谢云疏脸上的慵懒瞬间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霾。
叶元明上位,是他最不愿听到的结果!
“叶浅宁!”谢云疏直呼其名,声音也冷了下来,“你若是没事来找不痛快,现在就可以滚了!本君不想见你!”
“我自然不是来找不痛快的。”叶浅宁站了起来,“我来,是想和淑君做一桩交易。一桩对淑君而言,两全其美的好事。就看淑君,想不想合作。”
谢云疏眯起眼,打量着她:“少卖关子,有话直说!”
“若此次我能度过危机,保住储位,”叶浅宁说出了自己的来意,“我可向母帝求情,解除六弟的禁足。”
谢云疏闻言,嗤笑一声,重新靠回椅背,不以为然:“就这?这点小事,假以时日,本君自己也能做到!用不着你来做顺水人情!”
“陛下一向宠爱淑君,这事对于你而已确实不难。”叶浅宁笑着附和了他一句,随即话锋一转,“但有一件事,是你绝对做不到的。”
谢云疏挑起眉:“什么?”
叶浅宁看向谢云疏,说出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条件:“待母帝百年之后,本宫可下旨,追封你为帝君,允你与母帝同穴,合葬帝陵。”
谢云疏瞳孔骤缩,猛地坐直了身体!
他面露质疑:“空口白话,本君凭什么信你?!”
叶浅宁迎着他怀疑的目光:“本宫从不撒谎。当然,你也可以不信。只是若登上皇位的是四皇兄,他会允你与陛下合葬吗?顾令君会容你与陛下同穴吗?”
谢云疏当然知道不可能!顾清宴恨他入骨,巴不得将他挫骨扬灰!若叶元明得势,他谢云疏别说跟陛下合葬,能得个全尸都是奢望!
谢云疏盯着叶浅宁:“你难道不记恨南珩曾派人刺杀你?你登基之后,难道不会秋后算账?!”
叶浅宁也不废话,直接起誓:“我以大周的江山社稷起誓!只要日后叶南珩安分守己,不再与我为敌,我绝不为难他半分,必保他一生富贵安稳!”
见谢云疏脸色和缓,眉眼间已有动容,叶浅宁继续加码:“届时,我还可以下旨,令顾清宴单独下葬,让他离母帝远远的。”
一直强装镇定的李双全听到这里,腿肚子都软了,冷汗涔涔而下。
殿下胆子也太大了,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?!这要是谢淑君转头去陛下面前告一状,东宫可就全完了!
没想的是,谢云疏在长久的沉默之后,非但没有生气,反而突然笑起来。
“哈哈……好!好一个叶浅宁!”谢云疏笑声停下,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,“同棺而葬!我要和陛下躺在同一副棺材里!你答应吗?”
叶浅宁面不改色:“好。”
她知道自己赌对了,谢云疏确实和小说里一样,近乎疯狂的爱着女帝。
谢云疏盯着叶浅宁:“我要你与我击掌为誓!”
“啪!”
三击掌,在这寂静的宫殿中显得格外清脆。
从谢云疏宫里出来,回东宫的一路上,李双全都缩着脖子,大气不敢出。
直到踏进东宫大门,李双全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是汗,他用袖子擦着额角的冷汗:“我的殿下!您刚才可差点把奴才的魂儿都吓飞了!”
叶浅宁见李双全这么没出息的样子,反而笑了:“平时没见你胆子真小,你怕什么?”
“奴才怎么敢不怕!”李双全压低了声音,生怕被别的人听到,“您跟谢淑君说的那些话,要是有一句传到陛下耳朵里,殿下您的处境只怕就要更难了。”
叶浅宁闻言,笑容中多了几分自嘲:“本宫还能比现在更糟吗?一个被明码标价,随时可能被拿去交换两座城的储君?”
李双全凑过来:“殿下您别心急,这事肯定能有解决的办法,陛下还是舍不得您……”
叶浅宁打断他的话:“少说些没用的了,你派人去盯紧临清宫那边的动静,叶元明绝不会闲着。有什么异常,立刻来报。”
“是,奴才明白!”李双全连忙应下。
“备车,送本宫去太庙。”叶浅宁抬眼望向宫殿深处,“本宫要去父君灵前,抄经静心。”
女帝正批阅着奏章,太监总管高忠禄垂手侍立在一旁。
直到女帝搁下朱笔,揉了揉眉心。
高忠禄递上一杯温茶,汇报监察到的一些事:“陛下,皇太女殿下今日去了谢淑君宫里,待了半刻,此时皇太女殿下去了太庙,在帝君灵前跪着了,说是要为您和帝君抄经祈福。”
女帝听到叶浅宁去了太庙,端茶的手微微一顿。
高忠禄垂着头不敢说话。
殿内沉寂了片刻,女帝忽然轻声问:“高忠禄,你说……朕是不是对不住裴钰?”
高忠禄眼观鼻,鼻观心,躬着身子,语气平稳谨慎:“陛下乃一国之君,所思所虑,皆为大周江山,万千黎民。帝君若在天有灵,定能体谅陛下的苦心与难处。”
这话答得滴水不漏,既未说女帝有错,也未说无错,只将一切归于帝王职责。
女帝沉默着,没有继续追问。
她知道问不出什么,高忠禄就是这样一个人,但也正因为他的谨慎和忠心,自己才能如此信任他。
女帝放下茶盏,继续开始批阅着奏折,这一世,她对不起太多人,唯独不能对不起大周的江山和百姓。
……
天色将暗,高忠禄轻声提醒:“陛下,时辰不早了,该翻牌子了。”
女帝揉了揉额角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:“去云疏那儿吧。”
“是。”
谢云疏听闻女帝要来,特地换了一身衣袍,早早便候在了宫门外。
远远看到女帝的仪仗,谢云疏眼睛便亮了起来,他快步迎上前:“陛下!”
女帝看着谢云疏毫不作伪的欢喜,被朝政烦扰的心绪也松快了些,任由他扶着自己走进殿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