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对突如其来的指控和众人痛苦、怀疑的目光,姜穗的心猛地一沉,但她迅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空气中弥漫着呕吐物的酸臭和恐慌的气息,但她沉着冷静、分析着眼前的事件与困境。
她没有急着辩解,而是快步走到呕吐物和剩余的汤桶旁,不顾污秽,蹲下身仔细查看。
霍靖宇几乎在她动身的瞬间就站到了她身边,用高大身躯将她与骚动的人群隔开,
冰冷的目光扫过李章富和那些蠢蠢欲动想要指责的人,声音斩钉截铁,带着威严:
“事情水落石出之前,谁敢再妄加指责,扰乱秩序,一律按军规严厉处置!”
他的气势暂时压制了场面的混乱。
姜穗仔细观察后,心中已有定论。
有医护挤了过来,焦急道:“姜穗同志,看出什么了?这症状来得太凶了!”
几个中毒较轻的士兵此时也着急地问:“姜医生,救救大伙儿!”
一个呕吐不止的家属正在虚弱哀求:“哎哟…疼死我了…这汤…汤有问题啊?”
她站起身,声音清晰而镇定地穿透嘈杂:
“这不是普通的细菌性食物中毒!是中了蕈毒素和苦杏仁苷水解产生的氢氰酸混合毒!
汤里的干料被动了手脚,混入了极似黄芩但有剧毒的类似紫堇属植物粉末,还有少量明显发霉变质的苦杏仁粉!
这两种毒素叠加,刺激性极强,才会引起如此剧烈的呕吐腹泻!”
她的话如同惊雷炸响!
老张军医瞳孔一缩,恍然大悟:“对!对!这症状……是像!我怎么没想到!”
周围能听见的官兵和家属一片哗然:
“毒药?!谁这么狠心!”
“紫堇?发霉的苦杏仁粉?天杀的!”
“姜穗,你能认出来,肯定有办法!”
姜穗立刻转向还能勉强支撑的卫生员和老张军医,语速飞快但条理清晰地指挥道:
“生甘草半斤!绿豆两斤!金银花三两!葛根四两!紧急熬水,越多越好!
症状重的,先设法催吐!汤药熬好立刻灌服甘草绿豆汤!快!时间就是命!”
她的镇定和专业如同定海神针。
霍靖宇立刻响应:“听见没有!快!去卫生所取药!生火架锅!”
卫生员们如同找到了主心骨,立刻行动起来。
就在这紧张等待汤药、人心惶惶的时刻,姜穗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人群。
她瞬间锁定了那个躲在人后、脸色惨白如鬼、浑身筛糠般发抖的李婶!
前几天后山那鬼祟的身影和关于紫花的打听,瞬间串联!
姜穗猛地抬手指向她,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雷霆万钧的质问:
姜穗目光如炬:“李婶!你前几日偷偷摸摸去后山采了什么?!你是不是问我那种开紫花、像黄芩的‘紫花地丁’能不能用?!
我是不是当场就告诉你,那东西剧毒,碰都不能碰?!”
这时有人议论,有些症状轻点的,也纷纷提出质疑:
“什么?是李婶?”
“不会吧?今天什么情况啊?”
“对呀!刚刚李司务长还说是姜穗……现在怎么又成李婶儿了?!”
这一声声的喝问,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!
“哇——!”胆小的李婶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!
她双腿一软,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,语无伦次,带着哭腔道:
“不怪我啊!真不怪我!是……是施小姐!还有那个临海市的李莉!是她们!是她们逼我的啊!”
她为了撇清,拼命抖落:“书!是李莉寄的书!折角的那页就是毒花!临海市的施小姐和李莉说事成就给我儿子安排城里好工作……
还……还给了我金戒指当定钱……我就是……就是想让姜穗丢个脸……没想害这么多人啊!老天爷啊…!”
说着她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一枚金戒指。
全场死寂,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哗然!
所有目光,“唰”地聚焦到施婉莹身上!
李章富更是面如死灰,下意识后退一步,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。
施婉莹如遭雷击,身体晃了晃,脸瞬间褪尽血色,惨白如纸,
但是重生者的心机和城府让她在极致的惊骇中爆发出演技!
施婉莹瞬间换上极度震惊和委屈的表情,眼泪说来就来:
“你胡说!血口喷人!李婶,我与你无冤无仇,你为何要如此污蔑我?空口无凭!我根本不认识你,还有什么李莉!”
“伯母!靖宇哥!你们要相信我!谁知道是不是她们亲戚串通好了害人!这分明是她们自己作恶被抓,想要拉我垫背!”
施婉莹转向霍母和霍靖宇,梨花带雨,楚楚可怜道。
她哭得情真意切,将矛头巧妙指向李婶的攀咬和李莉(反正李莉不在此地),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,反咬李婶是狗急跳墙栽赃陷害。
她已提前做好前置的挡箭牌工作,深知对方没有直接证据指向自己。
围观群众此时彻底炸开了锅,纷纷议论着:
“天哪!真是下毒?”
“李婶?平时看着挺老实……”
“施小姐说的……也有点道理?李章富、李莉?这里面可能有亲戚关系?”
“可金戒指……还有那毒花……”
“姜穗可是刚才说李婶问过她毒花的事!时间对得上!”
“太可怕了!到底……谁说的才是真话?”
老张军医眉头紧锁,看看李婶,又看看施婉莹,摇头:“这……这?”
他一个老实军医,哪见过这种阵仗。
李章富终于找到机会,急于撇清,于是色厉内荏地指着李婶:
“你个蠢婆娘!你……你竟敢干这种事!我……我完全不知情啊!”
霍母周惠兰站在风暴中心,身体微微颤抖。
她看着施婉莹那“委屈”的泪水,再看着李婶手中那刺眼的金戒指和瘫软的丑态,
最后目光落在刚刚冷静指挥救人、此刻又被卷入污蔑漩涡却依旧挺直脊梁的姜穗身上……
巨大的冲击让她头晕目眩,羞愧、后怕、且难以置信……
种种情绪在她心中翻江倒海。
她想起自己之前对姜穗的刻薄刁难,想起对施婉莹的信任和维护,脸色由白转红,又由红转青,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旁边一个军属大嫂的胳膊,才勉强站稳。
霍靖宇的脸色已阴沉得能滴出水,他冰冷的目光在李婶、李章富和施婉莹三人身上扫过,最后定格在施婉莹那张“无辜”的脸上,眼神仿佛要将她彻底洞穿。
霍靖宇声音冷硬如铁道:“李婶,李章富,带走!严加看管!施小姐……”
他刻意加重了“小姐”二字,
“此事牵连甚广,在彻底调查清楚之前,请你暂时留在营区,配合调查!”
施婉莹心中一凛,知道霍靖宇根本不信她。
她强作镇定,抹着眼泪,声音带着哽咽,对着霍母周惠兰道:
“伯母,您看…靖宇哥他……我……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!”
转头她又佯装‘失望至极’对着霍靖宇道:
“靖宇哥,我好心照顾陪同你母亲,来这里看你,你居然连我也不相信……这里……我也待不下去了……”
她以退为进,暗示自己要离开这个“是非之地”。
就在这时,卫生员大喊:“药熬好了!”
姜穗立刻转身,再不看这混乱的指证现场,全身心投入救治:
“快!按症状轻重,先给最重的灌下去!催吐过的优先!动作要快!”
她的身影再次成为混乱中的焦点,只是这一次,那专注救人的身影,在许多人眼中,已然排除掉了所有质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