磁石洞窟内,死寂如墓。
唯有我粗重未平的喘息,在四壁间碰撞出空洞的回响,旋即又被那无处不在的、混乱而强大的磁力场悄然吞没。湿透的衣衫紧贴着皮肤,带来刺骨的寒意,与经脉中因过度催谷《逆劫戮生诀》而残留的灼痛交织在一起,冰火两重天。灵识的裂痕如同干涸大地上的龟裂,每一次微弱的思绪流转,都牵扯着深入魂魄的钝痛。
外界,那代表着天罚与毁灭的“巡天雷罚”的沉闷轰鸣,隔着厚厚的磁石山壁,依旧如同困兽的咆哮,时远时近,提醒着我们仍未脱离险境。但这磁山,这诡窟,却奇迹般地成了一方暂时的避难所,将那煌煌天威与冰冷的秩序探查,扭曲、削弱、隔绝在外。
我靠在冰冷粗糙的磁石壁上,缓缓调息,试图将那缕近乎枯竭的暗赤金色石魄暖流重新凝聚。过程缓慢而痛苦,如同在淤泥中挖掘微光。此地的磁场混乱至极,对灵气的流转有着极强的干扰,连我那与大地共鸣的“呼吸”都变得滞涩艰难。
怀中的白裔依旧沉睡,但它的状态明显不同了。周身那内敛的温热变得稳定而浑厚,仿佛一座沉寂的火山,蕴含着难以估量的力量。额间那金色图腾虽已隐去,却隐隐有一股无形的威压自然流露,使得周遭那混乱的磁力都似乎对它绕行避让。它之前那清冷而古老的意念传音,以及对抗雷罚时展现的力量,无不昭示着它的来历远超我的想象。
“巡天雷罚”……司法天神府为了清除我们,竟不惜动用此等抹杀一切“异数”的终极手段之一。这是何等的决绝与……畏惧?他们究竟在怕什么?怕白裔这不受控的力量?还是怕我这块顽石所代表的,那源自远古的、不甘被秩序磨灭的反抗意志?
我低头,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。掌心因之前强行催动“戮生指”而崩裂的伤口尚未愈合,残留着暗红色的血痂。指骨间,似乎还萦绕着那一指点碎仙阵光链时的决绝与暴烈。
《逆劫戮生诀》……这功法,凶险暴戾,近乎魔道,却是在这绝境中我唯一能抓住的力量。它源自那些被秩序抹杀的不甘意志,天生便带着与这天地法则对抗的烙印。修炼它,如同饮鸩止渴,但我别无选择。
只是,方才亡命奔逃中,白裔渡入我体内的那股精纯柔和之力,却又能恰到好处地中和功法中的戾气躁动,护住我的心神。我们之间这种奇异的共生,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紧密和……互补。
休息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,感觉恢复了一丝气力,我挣扎着站起身。洞窟内光线极其昏暗,只有从入口处透进的、被磁石扭曲的微弱水光,以及四壁磁石自身散发出的、一种幽暗的、仿佛能吸收光线的诡异色泽。
我小心翼翼地探查着这个洞窟。不大,方圆不过十丈,形状不规则,地面和四壁皆是那种黑色的磁石,触手冰冷坚硬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、如同铁锈混合着尘封岁月的古老气息。
除了我们进来的那个水下入口,似乎并无其他出路。
难道要一直困守在这里?外界雷罚不知何时停止,天兵定然还在搜寻。此地虽能隔绝探查,但绝非长久之计。
我凝神,将残存的灵识缓缓探出,试图更仔细地感知这磁山内部的构造。灵识在此地受到极大压制,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潭,延伸出去不过数尺便难以为继。但就在这有限的感知范围内,我猛地察觉到一丝异样!
在洞窟最深处的磁石壁面上,那里的磁场波动,似乎与其他地方有着极其细微的**不同**!并非更混乱,而是隐隐带着一种……**规律性的涟漪**?仿佛有什么东西,在磁石内部,或者石壁之后,引动着磁场。
我心中一动,抱着白裔,缓步走到那处石壁前。伸手触摸,触感与其他地方并无二致,冰冷,坚硬。但当我将那一丝恢复过来的石魄暖流缓缓渡入指尖,轻轻按在石壁上时——
“嗡……”
一声极其轻微、仿佛来自山体深处的震鸣,透过指尖传来!那石壁表面的磁场涟漪,明显清晰了一瞬!
有古怪!
我深吸一口气,将更多的心神沉入那缕石魄暖流之中,不再仅仅是感知,而是尝试着将自身那“坚不可摧”、“亘古不移”的石魄意志,与这磁石的磁场进行一种极其艰难的**沟通**与**共振**!
这不是《逆劫戮生诀》的法门,而是我基于自身石魄本源,结合与天地共鸣的体悟,自行摸索的一种运用。在此地混乱的磁场环境下,进行得异常吃力,灵识的刺痛再次加剧。
然而,就在我感觉即将支撑不住时——
“咔哒……”
一声轻响,自石壁内部传来!
紧接着,在我面前,那看似浑然一体的磁石壁面,竟无声无息地**滑开**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**缝隙**!缝隙之后,是更加深邃的黑暗,一股更加古老、更加沉凝、仿佛封存了万古岁月的气息,扑面而来!
这磁山内部,果然另有乾坤!
是福是祸?
我看着那幽深的入口,又低头看了看怀中依旧沉睡、却仿佛对一切了然于胸的白裔。
没有犹豫。
与其困守待毙,不如探个究竟。
我侧过身,抱着白裔,小心翼翼地,踏入了那道缝隙之中。
身后,磁石缝隙无声闭合,将外界的一切,彻底隔绝。
眼前,是纯粹的、几乎能吞噬光线的黑暗。唯有怀中白裔那温热的躯体,和它额间偶尔流转过的一丝极淡金芒,成了这无尽黑暗里,唯一的方向与慰藉。
磁山诡窟,深藏秘辛。
这踏入黑暗的一步,又将引领我们,去往何方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