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瑜身后,谢凛不可思议地转身,仿佛要将人盯穿似的死死盯着她的背影。
当亲眼看着木瑜冷落他而走向季景亦时,垂在两侧的手一瞬间绷紧,脸色难看至极。
和谢凛关系还不错的一名男知青目睹全过程,诧异地看着木瑜和季景亦一起离开大院,走到谢凛身边:“木瑜怕不是疯了,你都亲自来找她了,就算玩套路欲擒故纵也要有个限度吧。”
谢凛铁青的脸色因为男知青的一句‘欲擒故纵’稍显好转。
他哼笑了一声:“小姑娘没什么见识,学艺不精,让你看笑话了。”
不久前吐槽谢凛的那位女知青,不知何时悄然到了两人身后,撇嘴翻了个白眼:臭不要脸的,自恋也要有个限度,成天就知道往自己脸上贴金。
大院外,叮当和女知青同步吐槽着谢凛的自恋。
叮当边说边搓胳膊:“太自恋了!就算是我这样身经百战的系统,也很少见到这么自恋的人,他当星球是围着他转的吗,还欲擒故纵~哪里来的大脸。”
木瑜被叮当逗笑,水润饱满的杏眼里像是藏着光,亮晶晶的。她一仰头,阳光洒在脸上,脸上的笑意就像春风一样晕开。
季景亦不自觉被她身上朝气蓬勃的力量吸引,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尤为专注。
当反应过来时,已经脱口而出:“你瘦了很多。”
“有吗?”木瑜惊喜地捏了捏脸:“真的有瘦吗?”
她这段时间饭量缩减了很多,又成天干农活,按理说也是该瘦的。
可不知道是自己成天盯着镜子还是怎么,感觉身材完全没变化。
木瑜情绪激动时,总会无意识地和身边人贴近,离得近了,交谈之间呼吸时的热气全然喷洒在季景亦颈间。
他扭过头,声调不太自然地咳了咳:“嗯,真的瘦了很多……还有、你的眼睛很好看。”
木瑜捏脸的手顿住了,胸腔猛地震颤了一瞬,耳边有那么一刻似乎响起了风铃清脆的声响。
她笑了笑,伸手扒着眼睛,做鬼脸似的凑到他跟前,“那这样呢,这样好看吗?”
季景亦垂眸看着她摇晃脑袋作鬼脸,思索了片刻,认真道:“好看的。”
不等木瑜说话,他接着又说:“不减肥也好看的。”
木瑜顿了一下,忽然间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,故作生气地说:“可我想减肥,我喜欢瘦瘦的自己,穿衣服好看。”
“那也很好。”季景亦点点头,不假思索道:“你怎样都很好看。”
木瑜停下脚步,仰头直勾勾望着季景亦,却迟迟不说话。
季景亦下意识搓了搓指尖,心跳有些乱:“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?”
他眼神微飘,不敢看她,却又控制不住地偷偷瞧她的反应,像是做错事的小学生局促地站着,等待老师的训诫。
“我觉得你……”木瑜顿了顿,抿着唇,万分纠结。
“什么?”季景亦微微睁大眼睛,心不由得随着她的话绷紧。
“我觉得你有点像——大黄!”木瑜笑着一溜烟跑远,回头朝季景亦做了个鬼脸,“略略略,打不着打不着。”
“大黄……”季景亦不可思议地跟着重复。
大黄这个名字,在千家万户的田园犬中有着超乎寻常的重名率。
木瑜口中的‘大黄’,大概率是指大队部的护院犬。
他愣神讶异之际,木瑜已经跑远,笑着用双手在耳朵上半拱着模仿动物耳朵。
此刻,天光大亮。
她站在晨光中,背后是缓缓升起的朝阳,霞光洒满天际,将这片土地的灰暗一寸寸驱散。朝阳如此娇艳,他却始终怔然地看着木瑜,视线不曾偏移过半分。
他没有笑,也没为木瑜的玩笑气恼,站在原地,指尖收紧,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,却胆怯地无法直视那耀眼的光芒。
脚步微动,他近乎本能地想要逃离。
可就在他有心退缩的那一刻,木瑜逆着光朝他挥舞双手,大喊着:“季景亦!今天是个好天气,我们早点晒好谷子,早早收工吧!”
刹那间,他仿佛感觉到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自心底腾升,经久晦暗的失地久违地感受到曙光。
季景亦抬眼望向远处的木瑜,没有再犹豫,朝着她一步步走近,直至与她并肩。
他想。
今天,的确是一个好天气。
…
到了午饭时候,木瑜拖着季景亦一起去了食堂吃大锅饭。
她今天出门太早,走时木母饭菜还没备好,就跟木母说了自己去食堂吃。
食堂分配食物是按工分公正分配的,能者多得,属于激励村民干活的其中一种手段。
季景亦工分太少,基本领不着什么好东西,有时候还会被村里的混混二流子抢走食物,所以他很少会来食堂。
但今时不同往日。
季景亦是她木瑜罩着的人。
她可是劳动积极分子,有这项殊荣在,伙食都能比旁人好上一大截。
别的不说,她领走的两个鸡蛋就足够艳羡众人。
可木瑜看也没看就把鸡蛋全都给了季景亦,再将大份的高粱饭端到季景亦跟前,接着把咸菜划拉划拉,大多都分给了季景亦。
季景亦则在她划分咸菜时,将鸡蛋一一剥去外壳,放到了她碗里。
木瑜看了一眼,没说什么,只在他即将把第二个鸡蛋也放到她碗里时,引着他的手转了个弯,再用筷子轻巧的那么一拨弄,嫩白的鸡蛋便落在了季景亦碗里。
她故作惊讶地捂嘴:“呀,怎么掉进你碗里啦,唉!我运气可真差。”
拙劣的演技成功换来季景亦的笑容,他不再纠结这枚鸡蛋没能落进她碗里,只说:“下次,都给你吃。”
木瑜拿着筷子夹咸菜吃,想也没想就点头:“好啊。”
她和季景亦一起吃过这么多顿午饭,早就暗中将他的脾性摸透了,他道德枷锁太重,无缘无故的体贴照顾,对他来说是一种变相的重担,劝说得越多,他压力也就越大。
每当这种时候,不需要劝说反驳,只需要附和他,无条件附和他。
木瑜忽然抬头,看着眼前正襟危坐乖乖吃饭的季景亦。
他被教养得非常好,就餐时眼睛不会乱看,全程细嚼慢咽,也不挑食,不论碗里是什么都能坦然吃下。
视线向下,定睛看就会发现他专注用饭时,唇瓣会变得异常水润,唇珠还会微微凸起一点,像是在无意识地和谁撒娇卖乖。
木瑜一手托腮,看得认真,思绪渐渐有些飘远。
再回神时,食指已经戳在了柔嫩光洁的脸颊上。
季景亦腮边微微鼓着,举着筷子怔愣地看着她,不明白她这番举动的意义。
木瑜也愣住了,指尖感受到柔软的触感,不自觉又戳了戳。
接着脸不红心不跳地佯装着从他脸上取走了什么,“你脸上有草粒,我帮你取掉了。”
季景亦不疑有他,笑了笑:“谢谢你。”
他这一笑,木瑜的良心简直迈到一百八十迈狂刷存在感。
强烈谴责自己,你太可恶了,明知道他没心眼,怎么能欺骗他呢!
他们虽然坐在角落一侧,但并非完全隐蔽。
村民们看戏的频频往他们这边张望。
有些八卦的,私底下盘算打赌,木瑜究竟是不是移情别恋喜欢上了季知青。
还有些思想守旧的村民则频频阴阳怪气,指责木瑜坏了小河村的风气,未出嫁的大姑娘怎么能跟男人坐一桌吃饭,拉拉扯扯,不成规矩,将来嫁都嫁不出去,没谁愿意娶这么个放浪形骸的女人。
但他们也只敢跟亲近的人嘴上吐槽几句,没谁敢闹大,免得惹护犊子的木大队长不快。
既然闹不到跟前,木瑜就全当不知道。
天塌下来,有她爹顶着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