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经到了掌灯时分,雷鸢还在街上闲逛。
汤妈妈有个老姊妹,家里头娶媳妇便把汤妈妈请去做接亲婆了,母亲二舅母和奶娘都不在家,所以雷鸢能像没笼头的野马一样跑到外头来。
“姑娘,您瞧,那边汤饼店里坐着的好像是林公子呢。”豆蔻指着不远处的索家汤饼店说。
雷鸢看过去,果然就是林晏坐在那里正在吃汤饼。
他的两个小厮和他坐在一张桌子上。
“林公子可真是一点儿架子也没有,这店子里头接待的多是平民百姓,换做别人家的公子少爷,早去酒楼里头挥霍了。”豆蔻叹道,“难怪不见他和那些人有什么往来呢!”
“他们应该也快吃完了,”雷鸢忽然说,“咱们就在这儿等一等。”
“等林公子?”豆蔻不解,“咱们这个样子……”
她指的是自己和雷鸢都是男装打扮。
“这有什么?”雷鸢不在意,“成大事者不拘小节。”
“姑娘真的一点儿都不在意么……”豆蔻小声嘀咕。
看来自家姑娘还真是对林公子没什么意思,否则多少总要在意些自己的打扮吧?
林公子那么循规蹈矩的人,看到女扮男装的四姑娘,不知又会作何想?
雷鸢是真不在乎,她压根儿也不理会豆蔻嘀咕了些啥。
林晏吃完了汤饼,让砚泥去付钱,墨烟讨了一杯清水,让自家公子漱口。
主仆三个从汤饼店里出来,就听不远处有人招呼:“林公子,请移步到这边来。”
“是哪个?”墨烟觑了眼睛望过去,见一个少年公子和一个小厮站在那边槐树下,一时间却认不得。
“瞧着有些面熟。”砚泥也说,“好像在哪里见过。”
林晏在远处也没认出来,等走近了忍不住一笑:“原来是雷四姑娘。”
雷鸢做男装打扮的时候看上去俨然是个俊俏的纨绔子弟,没有女儿家的娇媚,只有少年人的风流。
墨烟和砚泥对望了一眼,心说这位四姑娘行事还真是出人意表,前些日子才看见她当街骑着人打,今天又换成男装出来闲逛了。
雷鸢大大方方地说:“听说大理寺如今正在重审郝玉姑的案子,但不知进展如何了?”
“不甚明朗,”林晏实话实说,“证据湮灭,时隔久远,一时之间很难查实。”
“那大理寺的人什么主张?”雷鸢又问。
“民不举者官不究,如今虽然有所举,却也只是依章循例,但求无过而已。”林晏说的有些含蓄。
但雷鸢听明白了,大理寺虽然重新立了案,可是却不肯查实查细,除非林晏等人自己找到证人证据,否则他们是不会帮忙查找的。
这样下去极有可能的结果就是不了了之,证据缺失,案发太久,也只能维持原来的结果。
“眼下唯一能做的,也只有从那些人不遵章程入手,看看还能不能撬出些东西来。”林晏对雷鸢说的这么详细,是因为她对案件本身知道的比较详细,且一直对白大婶都有关照。
他每一次见到白大婶,白大婶都要感谢他和雷鸢救了自己,还向他说雷四小姐隔三差五就派人给自己送些吃的穿的,实在是个好心人。
“林公子,请容我多言。”雷鸢,“你就没想过用别的法子吗?”
“别的法子?”林晏看着雷鸢,对方笑得有些阴险,“但不知四姑娘指的是……”
“我读的书少,但知道有一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。”雷鸢说,“郝玉姑这桩案子便是换成其他人来也一样难办,这一点公子想必心知肚明。何不从别的事情上入手,先把这几个人定了罪,如此他们可就成了笼子里的老鼠,跑也跑不掉。而后拔出萝卜带出泥也好,让他们狗咬狗也好,反正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成了砧板上的肉,再让他们吐出实情就不难了。否则只在这一件事情上纠缠,他们必然抵死也不肯认的。”
“四姑娘说的很有道理,只是现在要想再找他们别的错处,一时之间怕是也不容易。”林晏明白雷鸢的意思,可是禹州距离京城上千里,再找他们其他的罪证,又谈何容易?
“林公子,”雷鸢笑的像只小狐狸,“你可去勾栏听过曲儿没有?”
此言一出,把墨烟和砚泥两个吓得倒退了半步。
阿弥陀佛,他们家公子打出生起都没进过那些风月之地,雷四姑娘一个女儿家如何会问出这样的话来?
“我没去过。”林晏微微红了脸。
“那择日不如撞日,咱们一同去吧。”雷鸢嘻嘻一笑,她觉得林晏红脸的样子还蛮有趣的,平时总是一副正经八百的样子,像个道学先生。
“去那里做什么?”林晏当然要问,“那地方不利于孺子之心。”
“当然是为了案子。”雷鸢道,“据我所知董奉先的儿子董迟,于去岁年底就来了京城。他从禹州进京不为别的,是为了躲避风头。因为他在那里也犯下了人命官司,只因为他爹是那里的长官,所以才将事情压了下来。”
“有这样的事儿?亲儿子犯罪,当老子的包庇,这可是重罪呀!就该把这父子两个一起押上刑场!”砚泥忍不住叫道。
“那我们去勾兰院找谁?”林晏的眼睛明显亮了,雷鸢的法子的确可行。
“老子被传唤至京,当儿子的自然要躲起来了,难道还明晃晃地在街上晃,叫人逮住不成?”雷鸢哼哼一笑,“只是他这样的人,要躲起来也不可能清清静静地躲着,须得是能让他花天酒地的安乐窝。”
“那个董迟躲在勾栏院里?!太好了,咱们这就去抓他!”墨烟也激动起来,“这父子俩一样的伤天害理!咱们可要替天行道。”
“雷四姑娘,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?”林晏难免觉得奇怪。
雷鸢不过是闺门中的一个女子,如何会知道这些秘闻?
“嘿嘿,我也是偶然听说的。”雷鸢嬉皮笑脸就把问题挡了回去,“或许是他们父子两个作孽到头了吧,所以冥冥中叫我知道了这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