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别在我面前装无辜,你以为你这种撩拨的手段很高明?”
话很刺耳,宋承漪不再发怔。
她低头,望着搁在她腰间的手臂,青筋凸起,硌着她后腰的滚烫,亦未停歇。
宋承漪道:“身体的反应最诚实,这手段不高明,但是有效,不是吗?”
郁攸迟喉结滚了滚,才道:“我确实对你有几分兴趣,若你想用身体从我这里换取什么,大可直说,不用费尽心思行引诱之举。”
“我最不喜的,便是你这种工于心计的人,希望你能像你说过的话一样,安分些!”
说完,郁攸迟喘息着退开来。
水面陡然降了一大截,后背也失去了滚热的温度,宋承漪的身子更冷了,脸上的潮红逐渐平息。
在他要抽身而去之时,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。
郁攸迟皱着眉心,“你在做什么?”
她竟带着他的手,来到了里衣的系带之上。
宋承漪眼不眨地望着前头,“你重诺,我亦然,还剩这最后一件,有劳世子了。”
身后人没有动静,她接着道:“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,我心中有数。”
撩拨、引诱、交换、工于心计......
其实,他越是误会了什么,越是有利她做些什么。
这是一场无声的对峙。
郁攸迟静了几息,最后还是抽开了手,从她身旁离开。
净房内归于安静。
宋承漪轻吐出一口气,明明浸在热水中,她还是会觉得冷。
她换了衣裳出去,径直回到了床上,疲惫地闭上眼睛。
露兰轻手轻脚地上前,拿着干布巾要为她擦湿发。
“露兰,我一直以为你与我是一条心的。”宋承漪忽而启唇,将婢女吓了一跳。
露兰将她的长发铺展开来,“小姐在说什么,奴婢怎么听不懂。”
宋承漪神色安宁,淡淡地道:“你明知我现在是何身份,不仅没有向我透过一点儿底细,还刻意隐瞒着我。”
露兰双眼瞪大,手中的巾帕落在了地上,她跪地道:“奴婢不是有意要瞒着您的。”
宋承漪睁开眼,眸底一片清凌,“现在说说吧,都瞒了我什么。”
露兰小心地问:“小姐都知道了什么?”
“你知道的,我都知道了,比如说,这具身体是崔皇后派来的内应,就扔在这院中自生自灭。”
宋承漪转眸看着她,“其余的,我想听你说,露兰。”
露兰低头请罪道:“没有别的了,这都是奴婢自作主张,请小姐责罚。”
闻言,宋承漪语气重了几分:“时到今日还不说?你是想看着我再死一回不成?”
露兰摇头,眼中有一层泪,但仍闭口不语。
宋承漪转了话题,道:“今日进宫我不仅见到了皇后,也被皇上传唤了。”
婢女的脸色变得煞白,她继续道:“你可知依照皇上对世子的爱护程度,我的命,就在他的闪念之间。”
宋承漪想得明白,文睿帝召见她,岂会是单纯想见她模样几何。
必是因为今时今日郁攸迟待她特殊,最要命的是,她的身份对他来说,是潜在的隐患。
露兰听到这话开始慌了,嘴唇都在打哆嗦。
“奴婢不想让您知晓自己复生后的身份,是因为只有这样,您才有出府重获新生的机会,而且......而且......”
宋承漪搁在被中的手指攥紧。
露兰接下来的话,才是她真正想要听的。
郁攸迟在净房中说的话,还在她心中回荡。
就算没有看见男子说话时的神情,宋承漪也能感觉到,他有多挣扎......
说那些话时,该是嘲讽轻蔑的语气才对啊,就像崔氏一样。
郁攸迟,你口不对心的样子真的很好识破。
宋承漪撑起身子,眼底锋芒极盛,语气严厉地质问:“而且什么?!”
露兰眼泪朦胧地道:“世子如今树敌众多,出趟门跟随的暗卫无数,想要世子之命的人太多太多了,若是、若是仇家知晓您死而复生又回来了,当年的刺杀之事,难说又会再度重演。”
郁攸迟如今行事癫狂,根本没有软肋,如果被人知道她的存在。
她,就成了他最大的威胁。
宋承漪的心下坠,又揪得生疼。
怕失去她,所以不敢认她么......
半晌,宋承漪轻微地摇头。
*
翌日。
宋承漪醒来,露兰就赶着进来扶她,主仆对视了一眼,露兰赶紧低下头去。
坐在梳妆台上,宋承漪揉了揉额角,脑袋昏昏沉沉,像是装了一堆浆糊。
她敛着双眸,任由雨梅梳头发。
露兰肿着一双眼站在一旁,雨梅本想劝和几句,但欲言又止,偷偷看了镜子中宋承漪好几眼。
宋承漪的表情是未有过的严肃,一向微翘的唇角都拉平了,雨梅不敢吭声。
用早膳时,宋承漪盛了一碗参苓红枣粥,用了一口,她抬眼看着雨梅。
“是谁准备的?”
露兰紧张地道:“是奴婢。”
宋承漪奇怪地道:“怎么一点味道都没有?”
露兰愣了愣,脸上浮现伤心的神色,雨梅上前道:“奴婢亲眼看着姐姐加了许多阿胶蜜枣,甜味足足的,就算您与姐姐有了什么误会,也不该......”
宋承漪放下粥碗,困惑地问:“也不该如何?”
雨梅委屈道:“也不该一大早就给我们使了那么多脸色。”
宋承漪更不解了,她蹙眉道:“使脸色,我什么脸色?”
雨梅像是被她这样子吓到了,闭上嘴不敢再言语,两个婢女都退到了一旁。
银色汤勺隐约映照出她的面容。
宋承漪嘶了一声,她立马起身走到铜镜前。
这镜中,横眉倒竖,凶巴巴的人是谁啊?!
宋承漪对着镜子做了几个表情,右边眉毛压不下去,左边嘴角抬不起来。
一笑,就成了个嘲讽挑衅的歪嘴女人。
宋承漪捂着脸,一觉醒来大变样,她真不想面对。
她想到了什么,放下手,眸光转向窗边,那缝隙果然还敞着。
昨晚,她与露兰谈完便叫她退下了,露兰魂不守舍,自己也神思不宁,谁都忘记这窗户还留着缝。
露兰和雨梅被她对着镜子挤眉弄眼的模样吓到了,心中在想要不要请一位天师来驱驱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