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朕还未问你,这好端端的,为何会突然中毒?”
对上洛烨探究的视线,苏折雾惶恐摇了摇头,眼睛通红,眼泪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不断落下。
“奴婢不知,奴婢今日和往常一样在照顾那些海棠花,突然觉得身子剧痛难忍,接着便昏了过去。”
“若非是陛下及时相救,奴婢恐怕到死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毒。”
眼瞧着苏折雾瘦弱的肩膀轻微颤抖,泛白的指尖紧紧攥住被褥,洛烨的心弦似是被拨动,掀起一片涟漪。
看来她是吓坏了。
才刚进宫,便从鬼门关走了一遭,怎能不害怕呢?
“你放心,此事朕必定会调查清楚,之后几日你便好生歇着,不必再照顾那些海棠花了。”
洛烨起身,明黄色的龙袍倒映出一处阴影,正巧落在苏折雾的眼睑上。
洛烨眼角余光落过来时,并未发觉苏折雾眼中的暗芒。
“回头得了空,朕还会再来看你的。”
李福安跟着洛烨离开,苏折雾缓过劲来,看向屋子里唯一的柜子。
“出来吧。”
吱呀一声,柜子打开,小福子蹑手蹑脚从里头跳了出来。
“观雾姑娘,你可真厉害,竟然能让陛下亲自出手救你。”
苏折雾瞥了一眼身侧的药碗,面上浮现讽刺。
“他之所以救我,不过是因着我这张脸,与苏贵妃长得有几分相似罢了。”
“我从来没见过那苏贵妃,只是听说长得倾国倾城,沉鱼落雁,只可惜被陛下一杯毒酒赐死。”
小福子走过来,原本模糊的面庞也在烛火的映衬下清楚了许多。
他担忧地望着苏折雾。
“观雾姑娘,此次你的计划实在太危险了,万一行差踏错,你可就真的没命了。”
苏折雾苦笑,“我的命,哪里比得上大人的命?”
“对了,你将解药送去国师府了吗?”
小福子点点头,“您放心吧,陛下命人熬煮解药时,我便偷偷取了一些送去国师府了。”
“不过今日为了救你,陛下与皇后娘娘大闹一场,此事都已经在宫外传开了,人人都道陛下是色迷心窍,许多大臣也都纷纷上奏,要求陛下处置了你。”
小福子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,生怕苏折雾因此事心生忧惧。
苏折雾却不甚在意。
前世她便被冠上了妖妃的头衔,如今,又何惧那些流言蜚语?
只是经此一事,日后的麻烦怕是会越来越多。
“无论如何,日后我们要少来往,以免被有些人瞧见,叫你也牵扯进那些麻烦。”
苏折雾叮嘱了几句,便叫小福子离开了。
她疲惫地合上眼。
这一次她救了沈扶寂,也算是还了沈扶寂先前的救命之恩。
不知不觉间,苏折雾再次睡了过去。
昏昏沉沉之际,隐约感觉到有人正温柔地抚摸她的脸庞。
苏折雾想睁开眼,眼皮却沉重得厉害。
接着,一声叹息落在耳侧。
“阿雾,你怎么这么傻?”
这声音好熟悉,会是谁呢?
待到苏折雾好不容易撑开眼皮,瞧见的却是一抹白色的身影。
是沈扶寂吗?
可沈扶寂眼下应该在府中养病,又怎么会到这深宫里来呢?
许是,她的错觉吧。
苏折雾再次陷入沉睡。
殿外,沈扶寂一身月白色衣袍,犹如谪仙般立在青石之上,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。
一道黑影闪过,问风端端正正跪在沈扶寂的面前,语气尽显担忧。
“大人,您的伤势还没好,怎么能贸然出府呢?”
若非是了解大人的脾气,他也不会第一时间跑到这宫里找到大人。
果然,在大人心里,唯一牵挂的就是观雾姑娘。
沈扶寂抬眸,默默盯着头顶月色,苍白的唇角扬起淡淡的弧度。
“她毕竟豁出去一条命救了本官,本官再怎么无情无义,也是要来看看她的。”
“可是大人,这样实在太危险了,您的伤还没有好,若是再被人发现,之后您一定会腹背受敌。”
沈扶寂好似没有听到问风的话,眼神落在满园的海棠花。
忽然走上前,俯身摘了一节枝芽下来,放在手心里把玩着。
“本官曾送过她一枚海棠玉佩,只是她为了洛烨,将那玉佩丢进了荷花池里。”
问风紧盯着沈扶寂腰间的海棠玉佩,忽地想到那日月色下,沈扶寂孤身跳进荷花池中,用了足足半个时辰,才将玉佩寻了回来。
分明口口声声讨厌苏贵妃,可那时,他明显瞧瞧大人擦拭玉佩时的神情专注认真,小心翼翼,仿佛在对待心中至宝。
在大人心里,苏贵妃总是独特的。
而如今,变成了观雾。
可她们,毕竟是两个人。
“大人……”
问风欲言又止,眼里的担忧愈发明显。
沈扶寂忽然将那截枝芽丢了,面容冰冷。
“下毒一事查得如何了?”
问风低下头,答道:“属下调查发现,大人的茶水只有府中小厨房里新来的一个杂役接触过。”
“属下已经连夜审问,那杂役交代,说是,柳家的管家吩咐他给大人下毒的。”
“有趣。”沈扶寂冷哼。
“那你觉得是柳丞相那个老家伙指使,还是柳文祥那个蠢货?”
问风仔细思索了一番。
“属下认为,柳丞相位高权重,根本不屑用这种手段来对付大人,而柳文祥……又似乎没有这个脑子。”
沈扶寂轻笑,眼底的冷意仿若冬日里的寒霜,叫人不寒而栗。
“问风,你跟随本官多年,倒是学了不少东西。”
“那大人,此事还要继续查下去吗?”
沈扶寂眯起眼,薄唇的弧度逐渐消散,嗓音冷得可怕。
“柳家这次是被人当了挡箭牌,即便是要查,也查不出什么花样,此事,就此作罢吧。”
问风点点头,忽地想到什么,目光落向苏折雾所在的屋子。
“大人,属下有一事不明白,大人既然要让观雾入宫,成为陛下身边的暗线,为何还要与陛下说,将观雾遣来这长春宫?如此,不是本末倒置了吗?”
沈扶寂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海棠玉佩,忽然轻哼。
“但凡有心,即便她在长春宫,洛烨也会亲自来见她,可若是无心,即便她在洛烨身边,也翻不起什么风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