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晚的反问轻飘飘的,却像一根针,精准地刺破罗德尼刻意营造的“奉献至上”的氛围。
罗德尼眉头紧锁,声音低沉:“身为联邦军人,尤其是肩负重任的领导者,随时保持警惕,准备为联邦牺牲一切是我们的天职,沉溺于享乐和休息,只会消磨意志,如何能应对瞬息万变的战场和错综复杂的局势,陆晚阁下,您作为雌性,说出这样的话,我不怪您,毕竟您天生就是出来享乐的,但我们雄性兽人不同,我们从诞生起,就要学会承担责任,能力越强,肩上的重担越重,如果连我们都沉迷于享乐,联邦,不会有今天的繁荣。”
陆晚安静地看向情绪激动给自己进行了一番pua的罗德尼,又扫过会议室内的其他人,这些人脸上大多也都是相同的表情。
陆晚不清楚,这样的思想,到底是哪个‘大好人’灌输给雄性兽人的。
就算是耕地的牛,也有休息的时候,这群雄性兽人,简直比牛还累。
陆晚微微叹气:“有没有可能,雄性兽人长期饱受精神紊乱折磨,就和你们无休止的工作有关呢,我请问诸位,长期工作下来,会不会感觉对未来没有期盼,易怒,易暴躁,整个人都很颓废,甚至在夜深人静时,失眠是常态,偶尔也会有极端的时候,觉得死了比活着好,时间越长,这些情况越严重,越明显,你们请假时,大多数用的理由,都是看医生,或者是做一次精神安抚,对吗?”
会议室内无人回答,就连坐在她身边的温斯顿都沉默下来。
陆晚继续:“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,一根皮筋,在无限拉扯下,会发生什么,机器使用一段时间,尚且需要保养,当然你们会说,联邦定期会为我们进行身体检查,有病治病,没病继续工作,你们觉得这是身为雄性兽人该承担的,但是,长期的压力,会使你们身体和精神都处于一种绷紧的状态,就像持续拉扯的皮筋,什么时候会断不可预知,但会断这件事情,是既定的结果。”
“我今天说这番话,并不是让诸位领导,放下工作去享受,我只是希望,诸位,以及联邦之内的所有雄性兽人,可以在工作之余,一周内,有一天到两天的时间,是完整属于你们自己的,这段时间,你们可以从工作状态脱离出来,拥有固定的,或者非固定,但一定会拥有的,属于自己的假期,你们可以用来陪伴家人,可以去爬山,去游泳,去欣赏山河壮景,或者约上三五好友来家中小聚,聊一聊天,放松身体的同时,也可以让你们的精神海,得到休息。”
“当然,如果是非常重要的岗位,一刻都不能离开人,可以采用轮休制度,至少要让每个人,对于明天都拥有期待,实不相瞒,我说这番话的目的,也不单纯是为了诸位,也是为了我自己,固然我与SS级基因持有者有着100%匹配度,对于他们的精神安抚也很有效果,但他们若是依旧长期处于绷紧的工作状态,那么我的治疗,就只是治标不治本,我不想费心去做一件无用功。”
“可能事情很突然,诸位都没有准备,短时间内也未必能拿出具体章程,实施起来也会很不容易,那是不是可以搞一个定点实验呢,用实验的方式,看一看我今日所说的话,是否正确呢?”
陆晚的一席话说完,会议室内鸦雀无声。
众人脸上的神情也各有不同,有人在认真思索陆晚的这番话,有人则眉头紧蹙并不认同,还有人一副恍然的样子,显然陆晚今日的这番话,或多或少,给了他们震撼和启发。
就连罗德尼也罕见地沉默下来,因为陆晚方才说的那些症状,他都有。
会议室内的寂静持续了足有半分钟。
陆晚的话像是一把钥匙,撬开了许多人内心深处从未敢正视的角落。
易怒、暴躁、对未来的迷茫与疲惫,这些症状,在座的各位谁没有经历过?
只是长久以来,他们都将其归咎于工作压力本身,或是自身意志不够坚定,从未想过这可能是长期过劳导致的。
特别事务科的负责人率先打破沉默,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:“陆晚阁下您描述的这些情况,确实很普遍,我们科的成员,尤其是执行外勤任务的,几乎人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失眠和情绪波动问题,更严重一些的,还会自残,而他们的情况,又不像是精神紊乱发作,我们也会定期为他们安排心理医生,可收效甚微,如果您说休假会让他们好转的话,我觉得可以尝试。”
说到这里,特别事务科的负责人像是想到什么,眼睛一亮,话锋一转:“不如就将我们特别事务科,设立为定点实验吧,我们科的人员,灵活性也比较强,出任务回来的人,先给他们安排三天假期,看看效果!”
他这话一出,顿时让会议室内的众人,脑子嗡地一下,目光唰地一下看过来,眼神都很不善。
显然众人都反映过来,与其在这里纠结对错,不如按照陆晚给出的方式,实验一下看看不就知道了。
陆晚见到自己的话有了效果,轻咳一声:“这件事情,我想诸位领导会安排好的,我今天是不是就能带走南爵阁下了?”
她还没忘,她来这里的最终目的。
在陆晚接受罗德尼上将的要求后,又提出‘休假对于精神紊乱治愈’有好处的理论,会议室内的众人,再没有阻拦她的道理。
就连罗德尼再开口的声音都温柔了许多:“陆晚阁下,关于您的任务安排,我们会定期由专人,发放给您,会结合SS级基因持有者们的任务来安排的,您请放心,不会发生两个任务撞车事件的。”
“我相信罗德尼上将的能力。”
陆晚起身冲他点点头,之后由工作人员带领,去接秦南爵。
当看到站在门口,等待的秦南爵时,对方身上依旧穿着笔挺的深灰色军装制服,只是肩章和领花暂时被取下,冷峻的面容看起来有些疲惫,甚至多日未见,他有些消瘦。
但看向她的目光里,却又充满温柔,紫眸里萃着微光,像是投入湖面的石子,漾开浅浅涟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