飞梭在星雾中穿行,像一尾银鱼滑过暗沉的海。
凌栖迟靠在舱壁边,看着窗外翻涌的靛蓝色星云。离开碎星渊已半日,那股无处不在的、带着刺痛感的星力侵蚀终于淡去,周身灵力运转都顺畅了几分。肩上绣球从灵兽袋里探出半个脑袋,小鼻子一耸一耸,对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吱吱叫了两声,又缩回去打盹。
这架飞梭是百里策所赠,品阶不低,遁速快且稳,内里布置简洁,却刻着精密的防护阵法。同行的还有两名百里策麾下的筑基后期修士,一左一右坐在舱首,负责操控飞梭与警戒。
表面是护送,实则是监视——凌栖迟心里明镜似的。
她垂着眼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枚新得的浅蓝色,腰间挂着浪涛纹玉佩。玉佩温润,内蕴灵光,正面浪涛纹精细,背面那个小小的“策”字,笔画间隐有阵法流转的微光。
“林道友。”舱首那名面容沉稳的男修忽然开口,“前方再过半个时辰,便到碎星渊外围的‘星落镇’。可在那里稍作休整,补充些食水。”
凌栖迟抬头,脸上适时露出些微疲惫与感激:“有劳李前辈费心。”
李姓修士点点头,不再多言。
舱内恢复寂静,只有飞梭破开星雾时发出的低沉嗡鸣。
凌栖迟重新靠回舱壁,闭目养神。神识却悄然沉入储物戒中,掠过那些堆成小山的灵石、各色材料、以及百里策额外赏赐的几件法宝,最终停在角落里一只特制的玄铁盒上。
盒内,正是那枚从嚎风峡地下据点带出的阵枢晶核。
暗红色,拳头大小,表面血管般的纹路缓缓搏动,散发着阴冷秽气。而在她上交百里策的那堆“样本”里,混着一枚用系统积分临时兑换的“伪晶核”,外形气息九成相似,内里却是空壳——这手偷梁换柱,她做得干净利落。
“巴列巴,扫描这东西。”她心念一动。
【扫描中……消耗积分500点。】
【物品:异变蚀灵幽咒阵枢核心(残损)】
【成分:星力(紊乱)37%,秽力(蚀灵幽咒变体)41%,生灵本源残渣(混合,至少五种)22%】
【结构:强行糅合型封印容器,内置反噬禁制及微弱追踪印记。推测功能:抽取并暂存特定目标灵性本源(含气运成分),通过附属阵法传输。】
【警告:直接神识接触核心可能触发追踪或反噬。】
半透明光幕在眼前浮现,数据一行行刷过。直播间弹幕也跟着飘出来:
“这炼制手法糙得没眼看,像是拿凡铁锤硬砸出来的。”
“蚀灵幽咒本就阴毒,再混上碎星渊那暴乱的星力……啧啧,被这玩意儿沾上,金丹修士也得损三成道基。”
“小丫头当心,那追踪印记虽弱,却一直开着。炼此物的人,说不定能模糊感应到晶核位置。”
“怕什么,咱们这么多双眼睛盯着,真有异动,还能提前给你吱个声。”
凌栖迟没理弹幕,神识化作极细的一缕,小心翼翼避开晶核核心,只在表层那些暗红纹路间游走。
纹路冰凉黏腻,像某种活物的经络。神识触及的瞬间,耳边隐约响起细碎的、充满痛苦的呓语——那是被抽取本源的生灵残留的怨念。五道不同的气息交织纠缠,有的炽烈如焰,有的清冽如水,有的厚重如土……皆已残缺不全,在秽力侵蚀下逐渐湮灭。
她指尖在袖中轻捻,一缕丹火在掌心悄然燃起,金红色,纯粹灼热。
若此刻将丹火渡入晶核,能否焚尽这些秽力?
念头刚起,晶核深处那缕微弱的追踪印记忽然波动了一下,暗红纹路猛地收缩,竟有反扑的迹象。凌栖迟立刻熄了丹火,神识如潮水般退却。
不能硬来。
她睁开眼,望向窗外。飞梭正穿过一片稀薄的星雾带,远处可见零星星辰碎片漂浮,折射出冰冷的光。
叶枫……或者说,叶枫背后的上界叶惊纵,用这种粗粝却有效的法子,在碎星渊布下罗网,猎取天骄灵性。那些失踪的修士,成了滋养这邪阵的“薪柴”。而被污染的星纹琥珀,恐怕只是这个过程中有意无意诞生的副产品。
正思忖间,飞梭忽然轻微一震。
舱首两名修士同时起身,李姓修士沉声道:“有东西靠近。”
凌栖迟神识瞬间外放——飞梭右后方约百丈处,三团暗蓝色的光影正快速追来,速度极快,气息隐晦,带着星力特有的紊乱波动。
“是‘星游隼’。”另一名女修皱眉,“三阶群居妖禽,平日里不会主动攻击飞行法器……”
她话音未落,那三团光影已追至五十丈内,露出真容:鹰隼般的形体,翼展丈余,通体覆盖着暗蓝色晶羽,眼瞳却是纯粹的黑,没有半点光彩。
不对。
凌栖迟瞳孔微缩——这些星游隼的眼眶周围,缠绕着极淡的、几乎看不见的暗红色丝线。
蚀灵幽咒的气息。
“小心!”她低喝一声,袖中已滑出三张符箓。
几乎同时,三头星游隼猛地加速,晶羽炸开,化作数十道暗蓝色流光,如暴雨般射向飞梭!
李姓修士反应极快,双手结印,飞梭表面的防护阵法瞬间亮起,凝成一层半透明的光罩。流光撞在光罩上,炸开密集的嗤嗤声,光罩剧烈波动,竟有溃散迹象。
“它们被秽气侵蚀了!”女修祭出一面杏黄小旗,旗面展开,洒下道道清光,勉强稳住阵法。
凌栖迟手中符箓已抛出——并非攻敌,而是三张“定风符”。符光炸开,周遭星雾流动骤然一滞,那三头星游隼的速度顿时慢了三分。
趁这间隙,她身形一闪,已至舱门处,指尖燎原刀意吞吐,却未拔刀,只以刀鞘在舱壁某处阵法节点轻轻一叩。
嗡!
飞梭猛地一震,尾部喷出炽烈的灵光,遁速陡增,瞬间拉开距离。
“林道友懂阵法?”李姓修士讶然回头。
“略知一二。”凌栖迟退回原位,脸色微白,像是灵力消耗过度,“这飞梭的‘疾风阵’有个隐蔽的激发点,晚辈偶然从古籍上看过。”
实则是在天工府传承里学的。
那三头星游隼追之不及,在后方尖啸数声,终究没再追来,消失在星雾深处。
舱内气氛一时凝重。
“星游隼虽凶,却少有这般悍不畏死。”女修收回小旗,眉头紧锁,“且它们眼中那暗红丝线……”
“是蚀灵幽咒。”凌栖迟低声道,“虽极淡,但绝错不了。”
李姓修士沉默片刻,从怀中取出一枚传讯玉符,迅速录入信息。玉符化作流光,消失在舱外。
“此事须立即禀报公子。”他看向凌栖迟,“林道友方才应变及时,李某谢过。”
“前辈客气。”凌栖迟摇头,重新坐回角落,闭目调息。
心中却翻腾起来。
星游隼被侵蚀……是偶然,还是叶枫势力已开始将手伸向碎星渊的妖兽?若连妖兽都能被蚀灵幽咒控制,那这邪术的扩散速度,恐怕远超预估。
飞梭继续前行,舱内无人再说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