波音 777 的舷窗外,晨光正一点点漫过阿尔卑斯山脉的雪峰,将云层染成淡金色。陆沉轻轻调整了苏衍的靠枕 —— 苏衍晕机,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里断断续续没睡好,此刻头歪在他肩上,呼吸轻浅,额前的碎发被气流吹得微微晃动。他伸手把毯子往上拉了拉,盖住苏衍露在外面的手腕,那里还戴着刻着 “守护” 的银戒,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。
“还有半小时降落。” 陆沉低头在苏衍耳边轻声说,指尖碰了碰他的脸颊,苏衍迷迷糊糊睁开眼,眼底带着刚睡醒的水汽:“到佛罗伦萨了?”“快了,马可应该在机场等我们。” 陆沉拿出湿纸巾,帮他擦了擦嘴角,“先醒醒神,一会儿还要伪装身份。”
飞机降落在佛罗伦萨佩雷托拉机场时,阳光正好。走出航站楼,就看到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举着木质牌子,上面用中文写着 “陈先生、李先生”—— 这是他们这次的假名。男人穿深灰色风衣,领口别着一枚小小的金属徽章,是国际刑警的标志,口袋里露出半截对讲机天线。“我是马可。” 他走上前,中文带着轻微的托斯卡纳口音,握手时力道很稳,“车在外面,我们先去安全屋,离废弃教堂只有三公里。”
车子沿着阿诺河行驶,窗外是典型的托斯卡纳风光:橄榄树沿着山坡铺展开,灰瓦白墙的房子点缀其间,远处的圣母百花大教堂穹顶像一颗巨大的粉色珍珠。马可一边开车,一边递过一份文件夹:“安德烈,也就是‘伯爵’,早年是西西里黑手党成员,因为内讧逃出来,五年前加入马克集团,帮马克打理欧洲的文物仓库。他很喜欢用‘宗教’做掩护,这次选的废弃教堂是十三世纪的圣十字教堂分堂,二战时被炸弹炸过,现在只剩断壁残垣。”
苏衍翻着文件里的教堂照片,指尖停在一张地下室入口的特写:“入口的密码锁是电子的?”“对,需要输入‘马克万岁’四个字的意大利语拼写,我们试过,只有这个密码能打开。” 马可指了指窗外,“前面就是教堂所在的树林,我们停在两公里外的农场,步行过去。”
树林里弥漫着松针和泥土的气息,阳光透过树冠洒下细碎的光斑,偶尔有斑鸠的叫声从深处传来。马可走在最前面,用树枝拨开缠绕的藤蔓,忽然停下脚步,对着身后比了个 “噤声” 的手势 —— 右侧的橄榄树后,一片树叶不自然地晃动了一下,露出半截黑色的枪口,金属反光在光下闪了一瞬。“是伯爵的守卫,大概有二十个,分布在树林外围,每五米一个。” 马可压低声音,从背包里拿出红外热像仪,屏幕上能看到十几个红色的热源,像蛰伏的野兽。
他们绕到教堂后门时,夕阳已经西斜。教堂的石墙爬满常春藤,破损的玫瑰窗用木板钉着,门楣上的 “圣十字堂” 拉丁文铭牌一半埋在青苔里。马可拿出撬棍,轻轻撬开后门的挂锁:“地下室的台阶很陡,小心脚下,扶手锈得厉害。”
陆沉和苏衍跟着他往下走,台阶上积着厚厚的灰尘,每走一步都扬起细小的颗粒,呛得人喉咙发紧。墙壁上渗出的水珠滴在地上,发出 “嗒嗒” 的声,像是老旧的时钟在倒数。地下室的入口处有一道电子密码锁,马可输入 “Viva marco”(意大利语 “马克万岁”),锁 “咔嗒” 一声弹开,一股混杂着霉味和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地下室有半个篮球场大,天花板上挂着几盏应急灯,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整个空间。四周的木架上摆满了文物:左侧最上面是一面汉代青铜镜,镜面泛着暗绿色的包浆,边缘刻着蟠螭纹,镜钮是半球形,还残留着当年祭祀时的朱砂痕迹;中间的玻璃柜里放着一件北宋定窑白瓷瓶,釉色像牛奶一样温润,瓶身绘着浅刻的莲纹,瓶口有细微的磕碰;最里面的展台上,赫然放着一个青龙玉佩的复制品 —— 青绿色的玉料质地粗糙,龙鳞的刻痕深浅不一,右下角的 “唐” 字模糊不清,和他们之前追回的真品相差甚远。
“看来伯爵的造假技术不怎么样。” 苏衍凑过去,假装研究玉佩,指尖轻轻拂过表面,“玉料是青海料,不是唐代的和田玉,刻痕是机器打的,没有手工的温度。”
“欢迎来自中国的朋友。”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主位传来。主位是一张老旧的橡木椅,上面坐着个留着深棕色络腮胡的男人,穿黑色丝绒西装,领口别着一枚红宝石领针,手里端着一杯勃艮第红酒,酒液在杯壁上挂着细长的酒泪。他就是伯爵,安德烈。他的眼神像鹰隼一样锐利,扫过陆沉和苏衍时,停顿在他们手腕的银戒上 —— 那是之前刻着 “守护” 的戒指,此刻被袖口遮住了大半,只露出一点银色的边缘。
“听说中国的收藏家很懂高古玉。” 安德烈放下酒杯,指了指青龙玉佩复制品,“这件‘唐代青龙佩’,你们觉得怎么样?”
陆沉接过话茬,语气带着刻意的傲慢:“玉料一般,刻工粗糙,最多值十万欧元,要是真品,倒能值这个价的十倍。” 他故意抬高了音量,周围的买家纷纷侧目 —— 这些人大多是中东和欧洲的文物贩子,穿着昂贵的西装,却眼神贪婪,手里把玩着拍卖号牌。
安德烈的嘴角抽了抽,却没发作,拍了拍手。一个穿黑色燕尾服的男人走出来,留着小胡子,手里拿着拍卖槌:“拍卖会开始,第一件拍品,汉代蟠螭纹青铜镜,起拍价 100 万欧元。”
“110 万。” 第一排一个戴头巾的女人率先举牌,声音带着波斯口音。“120 万。” 旁边一个穿格子西装的男人立刻跟进。陆沉用胳膊肘碰了碰苏衍,苏衍会意,举起号牌:“150 万。”
安德烈的眼睛亮了亮,身体往前倾了倾。陆沉却不再举牌,任由其他人继续竞价 —— 他们的目的不是拍品,是摸清周围的守卫分布。苏衍悄悄用眼角余光数着:门口有四个武装人员,都穿黑色战术服,手里拿着 AR-15 步枪;主位两侧各有三个,腰间别着手榴弹;天花板的横梁上,还有两个狙击手,迷彩服和阴影融为一体,只有枪口的反光偶尔闪过。
“230 万欧元,成交!” 拍卖师落下拍卖槌,那个戴头巾的女人得意地笑了笑,让手下把青铜镜搬下去。就在这时,陆沉的耳机里传来马可的声音:“准备行动,外围的人已经到位。”
几乎是同时,教堂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哨声 —— 这是信号。安德烈的脸色瞬间变了,猛地站起身:“有警察!把他们都抓起来!”
武装人员立刻举枪,枪口对准陆沉和苏衍。“小心!” 陆沉一把拉过苏衍,躲到旁边的石柱后面,子弹 “嗖嗖” 地擦过石柱,在石墙上留下一个个小坑。教堂的正门被撞开,马可带着国际刑警冲进来,手里的冲锋枪喷出火舌,和武装人员展开枪战。
混乱中,一个文物贩子撞到展柜,北宋定窑瓷瓶 “哐当” 一声摔在地上,碎成几片。另一个贩子想从窗户逃跑,被狙击手射中膝盖,惨叫着倒在地上。安德烈趁机掀开橡木椅后面的暗门,钻进一条狭窄的密道 —— 那是之前就准备好的逃生通道。
“别跑!” 陆沉和苏衍立刻追上去。密道只有一米五高,需要弯腰行走,墙壁上长满青苔,地面湿滑。安德烈在前面踉跄了一下,从腰间掏出一把意大利蝴蝶刀,转过身就朝陆沉刺来 —— 刀身是银色的,在应急灯下发着冷光。
苏衍眼疾手快,冲上去抓住安德烈的手腕,手指扣住他的脉门。安德烈吃痛,刀掉在地上,陆沉趁机上前,膝盖顶住他的后背,双手反扣住他的胳膊,手铐 “咔嗒” 一声锁上。“你跑不掉了。” 陆沉的声音带着喘息,刚才追得太急,手肘不小心撞到了密道壁,旧伤隐隐作痛。
安德烈趴在地上,络腮胡里沾着灰尘,却还嘴硬:“你们赢了这一次,马克集团还有很多人,在伦敦、巴黎、纽约…… 你们永远也抓不完。”
“那就一个个抓,直到没有一个人敢走私中国文物。” 苏衍蹲下身,看着安德烈的眼睛,语气坚定,“这些文物是中国的历史,不是你们赚钱的工具。”
地下室里,国际刑警正在清点文物。马可拿着清单,兴奋地跟陆沉汇报:“陆队!一共查获 237 件文物,包括唐代彩绘陶俑、北宋苏轼的书法残卷、明代永乐青花梅瓶…… 价值至少 30 亿欧元!这些文物终于能回家了!” 他说着,用手机给文物拍照,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,“我爷爷是佛罗伦萨大学的汉学家,他常说,文物应该在自己的祖国,就像我们的大卫像,不能离开佛罗伦萨。”
晚上,他们坐在阿诺河边的一家露天餐厅。餐厅的桌子铺着白色桌布,烛台上的蜡烛跳动着火焰,旁边的小提琴手正在演奏《圣母颂》,旋律温柔得像河水的波纹。陆沉点了两份托斯卡纳牛排,七分熟,搭配当地的橄榄油烤土豆;苏衍点了一份蘑菇意面,还加了一份提拉米苏 —— 他在飞机上就念叨着想吃甜食。
“终于完成任务了。” 苏衍叉起一块牛排,吹了吹才放进嘴里,“没想到安德烈这么狡猾,居然在教堂里藏了密道。”
陆沉帮他切着牛排,把切好的小块推到他盘子里:“还好我们早有准备,马可提前在密道出口安排了人,不然他真可能跑了。” 他顿了顿,看向苏衍的眼睛,“明天我们去比萨斜塔,然后去乌菲兹美术馆,你不是一直想看波提切利的《维纳斯的诞生》吗?”
苏衍的眼睛亮了起来,像星星落进了眼底:“真的?我还以为你只想赶紧回去。”
“难得来一次佛罗伦萨,当然要陪你逛逛。” 陆沉拿起水杯,碰了碰苏衍的杯子,“就像我们之前约定的,案子结束后,一起看看不一样的风景。”
第二天清晨,他们沿着阿诺河散步去火车站。阳光洒在河面上,波光粼粼,河边的咖啡馆飘着浓缩咖啡的香气。去比萨的火车上,苏衍靠在陆沉肩上,看着窗外的橄榄树飞速倒退,偶尔有村民骑着自行车经过,车筐里装着新鲜的无花果。
比萨斜塔前的草坪上,挤满了游客。陆沉拿出手机,帮苏衍拍照 —— 苏衍站在塔前,双手比了个 “扶” 塔的姿势,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。“你也来拍一张。” 苏衍抢过手机,让陆沉站在同样的位置,自己则跑到旁边,假装推着塔,两人的照片放在一起,像在 “合作” 扶正斜塔。
走进乌菲兹美术馆时,阳光透过长廊的窗户,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。他们站在《维纳斯的诞生》前,苏衍轻声讲解:“你看维纳斯的头发,用的是蛋彩画技法,每一根都画得很细;背景的海浪,用了淡蓝色和白色,像真的在流动。” 陆沉认真听着,偶尔提问:“为什么她的表情这么平静?”“因为她是从海浪里诞生的,带着神性的温柔。” 苏衍转过头,正好对上陆沉的目光,两人都笑了。
走出美术馆时,夕阳已经西下。佛罗伦萨的街头亮起了暖黄色的路灯,小摊贩在卖刚烤好的可丽饼,甜香弥漫在空气中。陆沉牵起苏衍的手,两人的银戒在夕阳下碰在一起,发出轻微的 “叮” 声。
“以后每年都来一次吧。” 苏衍轻声说。
陆沉握紧他的手,脚步坚定:“好,每年都来,看不一样的风景,守一样的约定。”
远处的圣母百花大教堂穹顶在暮色中泛着柔和的光,像一颗守护着这座城市的星。他们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,并肩走在石板路上,脚步声和远处的钟声混在一起,像是在为这个约定,轻轻伴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