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蒙蒙亮,青瑶就被窗棂上的微光晃醒了。她披衣起身,推窗一看,雪已经停了,院里的梅枝被压得弯弯的,枝头的花苞裹着层薄雪,像堆着碎玉。檐下的冰棱在晨光里闪着光,滴下的水珠落在积雪上,敲出小小的坑。
“醒了?”墨尘抱着柴从柴房出来,肩头还沾着霜,看见她站在窗边,笑着扬了扬手里的枯枝,“刚发现梅枝折了根,捡回来烧火,闻着都香。”
青瑶接过枯枝,果然闻到淡淡的梅香混着松脂的气息。她忽然想起什么,往西厢房看了看,门还关着,林伯许是还没醒。“灶上温着粥呢,”她往灶房走,“你去叫林伯起来吃早饭吧,我把昨天剩的红薯烤上。”
墨尘刚走到西厢房门口,门就“吱呀”开了,林伯披着棉袄站在门内,哈着白气笑:“不用叫,闻着粥香就醒了。”他往院里看了看,“这雪下得真不小,屋檐都快被压塌了。”
三人围坐在灶前喝粥时,晨光顺着窗缝爬进来,落在碗里的咸菜上,泛着淡淡的金。青瑶把烤得焦香的红薯掰开,一半递给林伯,一半塞给墨尘,自己啃着剩下的小半截,甜汁糊在嘴角,像抹了层蜜。
“今天天晴,正好去后山看看,”林伯喝着粥说,“雪后的松蘑最鲜,捡一篮回来,晚上炖鸡汤喝。”
墨尘眼睛一亮:“我去拿竹篮!”他刚起身,就被青瑶拉住:“等吃完饭再去,急什么?”她往他碗里夹了块咸菜,“先垫垫肚子,后山雪深,别饿晕了。”
吃完饭,墨尘背着竹篮在前头开路,青瑶和林伯跟在后面,踩着他的脚印往山上走。雪没到脚踝,踩上去咯吱响,阳光落在雪地上,晃得人睁不开眼。林伯指着路边的矮树丛:“看,那下面准有松蘑,雪盖着才不容易坏。”
墨尘蹲下身扒开积雪,果然露出几朵胖乎乎的白蘑,伞盖还沾着雪粒,看着就新鲜。“真有!”他兴奋地往竹篮里捡,青瑶也跟着蹲下来,指尖刚碰到蘑菇,就被冻得缩了缩手,墨尘赶紧把自己的手套摘下来给她戴上:“戴着,别冻着。”
林伯在旁边笑着摇头:“这小子,比护崽子还上心。”
往山上走了半个时辰,竹篮就满了。青瑶忽然指着前面的陡坡:“你看那树上!”枝头挂着串红果,雪映得格外艳,是野山枣。墨尘二话不说就往上爬,雪块从枝头簌簌落下,掉在他脖子里,他也顾不上抖。
“够了够了!”青瑶在下面喊,看着他怀里揣满山枣下来,裤脚都被划破了,“傻不傻?划着了怎么办?”她掏出帕子想给他擦雪,却被他抓住手往自己怀里按:“暖乎暖乎,我这怀里热。”
林伯看得直笑,往竹篮里又添了把枯枝:“行了行了,下山吧,再晚鸡汤就炖不上了。”
下山时,墨尘非要背着青瑶,说雪深路滑。青瑶趴在他背上,闻着他发间的雪松香,忽然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,她在山上崴了脚,他背着她走了一路,回家时两人的裤脚都湿透了,却被娘笑着骂“两个野丫头野小子”。
“你看,”青瑶忽然指着天边,“云散了,蓝得像染过似的。”
墨尘抬头看,阳光正好穿过云层,在雪地上洒下片金斑,远处的村落冒着炊烟,像幅淡墨画。“等春天来了,”他忽然说,“咱们在院里种棵梅树吧,就像后山那棵,年年都能看雪落梅开。”
青瑶把脸埋在他背上,闷闷地应了声“好”。雪在脚下咯吱响,竹篮里的松蘑散着清香,山枣的甜气混着墨尘身上的暖,像把整个冬天的好,都揉进了这一路的脚印里。
快到村口时,林伯忽然停下脚步,指着路边的枯草:“你看,麦芽都冒尖了。”雪下的枯草间,果然钻出点嫩黄的芽,像藏着的春天。
青瑶看着那点绿,忽然觉得,这冬天再长也不怕,因为总有些暖意藏在雪底下,像这麦芽,像这梅香,像身边人的体温,等着某天,就把春天悄悄托出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