池暖下意识不想让江御铎看到她左手上的伤。
江御铎看出了她的意图，大手轻轻抚摸着她的侧脸，轻声道：“暖暖，别让我担心，好吗？”
池暖看着江御铎微皱的眉头和眼神里的担忧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慢慢松开了护着左臂的手。
江御铎伸手，轻轻撸起她袖子，生怕牵扯到她的伤口。
随着手臂的伤口慢慢露出来，每露出来一分，江御铎的心就更疼了一分，直到那只受伤的胳膊全都露了出来。
看清伤势的那一刻，江御铎的呼吸骤然停滞，瞳孔猛缩，脸上的血色变得苍白。
原本白皙的胳膊，此刻肿得老高，从手腕到肘部，布满了大片的淤青。
江御铎小心地查看池暖胳膊的伤口，靠近肘部的位置，还有一道深深的划痕，血痂粘在上面，隐约能看到下面外翻的皮肉。
江御铎的心猛地沉了下去。
他小心地捧着胳膊，池暖的胳膊姿势明显不对，有些微微向外扭曲，一看就不是简单的扭伤。
“嘶……”
池暖被江御铎的视线看得有些不自在，下意识地想缩回去。
但稍微一动，就牵扯到了伤处，疼得倒吸一口凉气。
江御铎的手瞬间僵住不敢乱动。
他张了张嘴，想问问她疼不疼，想骂她几句怎么这么不小心，可话到嘴边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胸口像是被一块石头堵住，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
在军中这么多年，他见过战场上的伤比这严重的多，见过战友血肉模糊的伤口，都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悸。
但此时的他，看着池暖这只肿得变形的胳膊，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，疼得他眼眶都有些发热。
他猛地别过头，不敢再去看池暖的手臂，喉结滚动了几下，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的哽咽。
池暖看着他紧绷的侧脸，心里也不好受。
她知道他心疼，连忙挤出一个笑容，扯出一个笑容：“没事的，御铎，就是有点肿，可能是摔的时候扭到了，过几天就好了。你别担心，真的不疼。”
江御铎没回头，也没说话，只是从急救包里拿出消肿喷雾、绷带和固定夹板，有些僵硬地转过身。
“别动。”
他强压下哽咽开口，手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臂。
喷雾喷在肿胀的皮肤上，有些凉，池暖下意识地缩了缩。
江御铎感受到她的瑟缩，将手下的动作放得更轻。
他先用消毒棉片擦拭那道划痕周围的泥污，消毒水的刺痛让池暖忍不住抿紧了嘴唇。
但池暖不想让江御铎担心，便死死咬着下唇不吭声。
江御铎看在眼里，心里的疼痛愈发让他无法呼吸。
他知道这有多疼，可她却只是咬着牙忍着，连一声疼都不肯说。
他心疼池暖的懂事。
江御铎不想看到池暖痛苦的表情，微微低下头，遮住自己微红的眼眶，继续帮池暖处理伤口。
清理完伤口，他拿起消肿喷雾，在她肿胀的部位轻轻喷洒，然后将手掌搓热才放在池暖的肿胀的部位，轻轻揉搓。
池暖能感觉到，江御铎的动作很小心，不想让她感觉到疼痛。
但即便如此，池暖还是能感觉到阵阵钝痛，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，可她还是紧紧咬着牙，不吭一声。
江御铎的动作顿了顿，抬眼看向她。
她的脸色依旧苍白，嘴唇咬得有些发白。
池暖感觉到他的视线，也抬起头看向他，看到他担忧的眼神，强行让自己看着很平静，轻声道：“真的不疼，你看，我都没哭。”
他看着她强装出来的笑容，心里像是被针扎一样地疼。
他别过脸，继续手上的动作，只是速度更快了些，但还是很轻柔，尽量不弄疼她。
揉开肿胀的部位的淤血，江御铎有拿出夹板，手顿了顿，看向池暖：“忍一忍。”
池暖咬着下嘴唇轻轻点头。
江御铎得到她的回应，喉结滚动了下，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夹板放在她胳膊的两侧，用绷带一圈圈缠绕固定，还确保夹板的松紧适中，能起到固定胳膊的作用，又不会影响血液循环。
整个过程，江御铎一句话都没说，两人之间就只有火苗噼啪作响的声音，还有外面的雨声。
池暖想打破沉默，可看着他眼底翻涌的心疼和自责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
终于，最后一圈绷带缠好，江御铎剪断绷带打了个结。
确定不影响池暖的活动，江御铎这才松开手，看着那只被固定得严严实实的胳膊，心里只觉得更加沉重了。
他慢慢抬起头，视线和池暖的相交汇。
池暖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眸，心里一酸。
她看到了。
看到江御铎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。
江御铎只是看着池暖，没有说话，沉默了很久。
池暖被这一阵沉默弄得心里更加慌乱。
她也盯着江御铎很久，才缓缓开口：“御铎，我……”
江御铎听到池暖的声音，像是刚回过神一样，缓缓伸出手，将她轻轻搂进怀里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
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，声音很轻。
“暖暖，我有时候会想，让你当医生，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。”
池暖的身体猛地一僵，心里密密麻麻地疼。
她轻轻仰头，看着他的下颌，还看到了他微红的眼眶。
“我是个自私的人。”江御铎的声音哽咽了一瞬。
“我知道你热爱这个职业，知道你想治病救人，想实现自己的价值。可每次看到你受伤，看到你身处险境，我就控制不住地后悔。我宁愿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，不用面对这些危险，不用受这些苦，安安稳稳地待在我身边，平平安安就好。”
他收紧手臂，将她抱得更紧了些。
“这次疫情，我知道你是自愿去的，我也支持你。可当我接到命令，知道你所在的村子情况那么严重，路还断了的时候，我真的怕了。”
“我把诺诺送去赵姐那儿，直接就来找你，在路上的时候，我只想速度再快一点，我怕我赶不及，赶不及在你有危险的时候，我也怕再也见不到你。根生告诉我你一个人在山里的时候，我感觉我要疯了。看到你受伤的样子，我心第一次觉得撕裂地疼。”
“暖暖，有时候我甚至在想，要是当初我没让你去总院学习，没让你接触这些，是不是你就不会受这些罪了。”
江御铎的声音越来越低。
“可我也知道，医学是你的热爱，是你想走的路。你有这个天赋，我不能因为我的自私，让你放弃自己的梦想。所以我只能在你身后支持你，希望你能平安。但……我禁不起失去你的风险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