油灯的火苗缩成一团,把林羽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。苏烈派来的信使冲进帐时,鞋上还沾着泥,话没说先咳了两声,嗓子哑得像被砂纸磨过:“赵城主收了叛军两箱银子,当场就把城门封了!俺们说义军快断粮了,求他匀点,他手下的人直接用刀鞘砸俺们的头,说‘饿死也是你们自找的’!”
林羽刚要说话,帐帘被风刮得“啪”响,外面传来士兵的咳嗽声——这几天断粮,不少人靠野菜粥填肚子,冻得缩着肩膀,连操练时的喊杀声都弱了半截。他掀开帐帘一看,伙房的老周正蹲在地上,把最后一点粟米筛了又筛,筛出来的沙土比米粒还多。“将军,今晚的粥……只能再掺点树皮磨的粉了。”老周的声音发颤,手里的筛子晃个不停。
周虎这时推门进来,脸上还带着伤,是去邻镇探消息时被流民抢东西划的:“不用求赵城主了!我在城楼下看见他了,穿着油亮的锦缎袍子,肚子挺得像个装满了酒的坛子,正跟叛军头领坛子——那头领留着络腮胡,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巴,手里拎着把染血的弯刀,身边的兵个个敞着怀,腰里别着抢来的银镯子,看着就凶!”
“不能等了。”林羽攥紧了腰间的刀,刀柄都被汗浸湿了,“分三路走:一路跟我去山后的废弃驿站,当年官府囤过粮,说不定还有剩的;陈二带弓箭队去山林打猎,能抓只兔子是只;老栓带着人守荒田,那粟米芽刚冒头,绝不能断了念想。”
天没亮,林羽就带着人往山后走。山路全是碎石,有个小兵脚底板磨破了,渗着血,却没敢说,只把布条往紧了缠——营里的草药早就用完了,说了也只能硬扛。走了两个时辰,才看到那座废弃驿站,屋顶塌了一半,梁上挂着的蛛网蒙了厚厚的灰,风一吹,门板“吱呀”响,像在哭。士兵们举着火把往里搜,灰尘呛得人直咳嗽,搜了半个时辰,只找到几个破粮袋,还有一口锈得打不开的铁锅。
“将军,这儿的土好像不一样!”一个士兵蹲在墙角,手指抠着土。林羽赶紧让人挖,果然挖出个地窖。下去一看,里面堆着十几袋粮,可袋子全破了,粟米受潮结了块,还长着黑霉。“挑没霉的筛出来!”林羽叹了口气,就算全筛出来,也只够义军吃一天。
另一边,陈二带着弓箭队进了山。刚走没多远,就看到树林里有被踩倒的草,地上还留着几块啃剩的骨头——是叛军来过的痕迹。“小心点,”陈二压低声音,“听说叛军在山里抢过流民的粮,见人就砍。”他们挖了陷阱,等了一上午,只逮到两只瘦兔子。有个士兵饿极了,盯着兔子眼睛发直:“将军,要不……咱们先烤一只垫垫?”陈二咬了咬牙,把兔子往身后藏:“不行!带回营里,掺着野菜煮,让弟兄们都能喝口汤。”
最难的是老栓那边。荒田的粟米芽刚冒头,就爬满了黑虫子,一口一口啃嫩芽。老栓急得直跺脚,蹲在地里用手捉,手指被虫子咬得又红又肿,却没停——营里没药,他只能往手上吐点唾沫接着捉。正忙着,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,老栓赶紧让人躲进草里——是几个叛军斥候,骑着马,手里拿着鞭子,抽打着路边的庄稼,嘴里还骂骂咧咧:“妈的,这破地方连个粮囤都没有,等大部队来了,把这儿的草都烧了!”
等叛军走了,老栓才敢出来,后背全是汗:“得赶紧驱虫,要是让叛军知道这儿有粟米,咱们就全完了!”他带着几个人去后山采苦艾,山路滑,有个士兵没踩稳,滚到坡下,腿擦破了一大块皮,渗着血。老栓赶紧扶他起来,把自己的短打撕了块布给他包上:“忍忍!粟米要是没了,咱们就真没活路了。”
傍晚的时候,林羽带着筛好的粟米回营,陈二也提着两只兔子、三只野鸡回来了。老栓把叛军斥候的事一说,林羽的心更沉了——荒田的粟米还得十天才能收,可现在的粮,撑不过三天,叛军还在四处搜粮。营里的士兵们坐在地上,有的靠在树干上,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,只有看到野鸡时,眼睛才亮了一下。
就在这时,帐外传来马蹄声。柳三娘的伙计牵着两匹马,马背上驮着粮袋,满头大汗地冲进来:“三娘从私仓匀了些粮!还有个事——赵城主跟叛军商量好了,后天一早借道给叛军,那络腮胡头领说,要把咱们的粮仓烧了,再把荒田的芽全踩了,让咱们彻底没活路!”
林羽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,他望向营里的士兵——有的在啃树皮,有的在揉着饿疼的肚子,却没人说要走。他深吸一口气,声音掷地有声:“苏烈!带一队人守粮仓,在粮囤周围挖陷阱,撒上苦艾灰——叛军怕呛;剩下的跟我去荒田,在田埂边埋上削尖的木杆,咱们就等着他们来送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