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含温几乎是凭借着一股不散的意志,强撑着最后一口气,拖着近乎油尽灯枯的身体,一路跌跌撞撞,终于再次回到了那座隐藏在云雾山脉深处的雅致庭院——“就是布买”。
当他踉跄着踏入那熟悉的厅堂时,一直静候在此的素袍掌柜抬起了眼帘。看到月含温此刻的模样,即便是他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,也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动容。
眼前的月含温,脸色苍白得如同金纸,没有一丝血色,嘴角还残留着未曾擦拭干净的血迹,衣袍多处破损,沾染着尘土与暗红的血渍。他气息紊乱微弱,脚步虚浮,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倒下。唯有那双眼睛,尽管布满了血丝与疲惫,却依旧亮得惊人,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执拗的、名为希望的光芒。而他怀中,正紧紧抱着那块散发着温润永恒气息的暗金色铁块——不朽魂铁!
“前辈……晚辈……幸不辱命……”月含温的声音嘶哑干涩,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。他将怀中那沉甸甸的不朽魂铁,用尽最后力气,小心翼翼地捧到掌柜面前。
掌柜的目光在那不朽魂铁上停留片刻,确认无误,又深深看了月含温一眼,缓缓颔首:“小友信人,毅力非凡。竟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取来此物。”
他没有再多说什么,转身走入内室。片刻后,他手持一个紫气氤氲的玉盒走了出来。玉盒开启的瞬间,一股难以形容的馥郁丹香瞬间弥漫整个厅堂,那香气仿佛能涤荡灵魂,让人闻之便觉神清气爽,连月含温那沉重疲惫的精神都为之一振。
玉盒之内,一枚龙眼大小、通体浑圆、呈现出九种不同色彩光晕流转的丹药静静躺在柔软的锦缎上。丹药表面,隐隐有无数细密玄奥的符文若隐若现,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最本源的生机与造化之力。正是那能修复魂源、净化万毒的逆天神丹——九转还魂造化丹!
“此丹,归你了。”掌柜将玉盒推向月含温。
月含温颤抖着伸出双手,接过那比不朽魂铁似乎还要沉重的玉盒。他紧紧将玉盒攥在手中,仿佛抓住了整个世界。所有的艰辛、所有的痛苦、所有的绝望,在这一刻,似乎都找到了归宿。
“多谢前辈成全!”他再次深深一揖,这一次,带着发自肺腑的感激。随即,他再也支撑不住,身体晃了晃,险些栽倒。
掌柜抬手打出一道温和的灵力,稳住了他的身形,淡淡道:“不必多礼,救人要紧。”
月含温猛地点头,不再耽搁,紧紧抱着盛放神丹的玉盒,转身便冲出了“就是布买”,朝着安顿锦星墨的那个隐秘山洞,发足狂奔。他甚至顾不上调息,顾不上自身的伤势,心中只有一个念头——快!快让星墨服下丹药!
当他气喘吁吁、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回山洞时,守在洞内的明一章立刻迎了上来。看到月含温这副狼狈不堪、却眼神灼亮的模样,以及他怀中那散发着惊人能量波动的玉盒,明一章瞬间明白了。
“拿到了?”明一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。
“拿到了!神丹在此!”月含温重重点头,语气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,快步走到依旧昏迷不醒的锦星墨身边。
锦星墨的状况与他离开时并无太大变化,依旧脸色青紫,身体冰冷,只有微弱的呼吸和那被强行稳固的魂火证明他还活着。那盘踞不散的毒气与死寂,像是一根根毒刺,扎在月含温的心上。
他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小心翼翼地打开玉盒,取出那枚流光溢彩的九转还魂造化丹。丹药入手温润,九色光晕流转,散发出磅礴的生机。
月含温轻轻捏开锦星墨紧闭的牙关,将丹药小心地送入其口中。“星墨,服下它,你会好起来的……”他低声说道,声音带着期盼的颤抖。
丹药入口即化,瞬间化作一股温润却浩瀚无比的药力洪流,如同决堤的江河,涌入锦星墨的四肢百骸,直冲那受损的心脉与近乎枯竭的魂海!
奇迹,在这一刻发生了!
只见锦星墨那青紫得吓人的脸色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退!如同被阳光驱散的阴霾,那浓郁的死气被丹药中蕴含的磅礴生机与净化之力迅速中和、驱散。他的皮肤逐渐恢复了些许血色,虽然依旧苍白,却不再是那种令人心悸的死灰色。
更明显的变化发生在他体内。苏溪韵一直维持着的白泽之力能清晰地感知到,那纠缠在锦星墨魂源深处、连位面守护者金光都只能压制而无法根除的霸道毒素,此刻正被一股更加强大、更加精纯的造化之力如同春风化雨般,一点点地从魂源深处剥离、净化!他那原本脆弱混乱、仅靠外力稳固的魂源,在这股神奇药力的滋养下,开始焕发出微弱却真实不虚的生机,如同干涸的土地得到了甘霖的滋润,开始缓慢而坚定地自我修复!
他原本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的呼吸,也逐渐变得平稳、有力起来。胸膛的起伏变得清晰而规律。
一切迹象都在表明,九转还魂造化丹正在发挥它逆天的功效!锦星墨那濒临断绝的生机,正在被强行拉回,他那受损的灵魂本源,正在被修复!
月含温紧紧盯着锦星墨的脸,看着他脸上死气的褪去,感受着他逐渐变得平稳有力的呼吸,一直紧绷到极致的心弦,终于在这一刻,彻底松弛下来。巨大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,冲击着他早已不堪重负的身体和精神。
他腿一软,直接跌坐在锦星墨身边的草地上,但他的手,依旧紧紧握着锦星墨那只正在逐渐恢复温度的手。
“成功了……星墨……有救了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声音哽咽,眼圈瞬间泛红,积压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滑落。这不是悲伤的泪,而是喜悦、是庆幸、是卸下千斤重担后的释放。
明一章站在一旁,看着锦星墨明显好转的状况,又看了看瘫坐在地、泪流满面却笑得如同孩子般的月含温,一直紧绷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舒缓。他走上前,拍了拍月含温的肩膀,语气也轻松了些:“好了,含温,锦兄既已无碍,你也该放心了。你自己也需好好调息才是。”
月含温用力点头,抹去脸上的泪水,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锦星墨:“我知道,我只是……太高兴了。”
明一章默默走到洞口,负手而立,将这片空间留给了这对历经生死考验的挚友。
山洞内,安静而温暖。锦星墨在神丹药力的作用下,沉沉睡去,身体内部正在进行着翻天覆地的修复。月含温守在他身边,虽然自身亦是伤痕累累,疲惫不堪,但看着挚友那平稳的睡颜和逐渐恢复的生机,他觉得,之前付出的一切,都值得了。
希望,终于真切地降临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