兴庆宫的灯笼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粉光。秦昭站在百官队列末端,血刃藏在贺礼盒的夹层里,刀身的暗银纹路正随着宫墙内传来的乐声有节奏地明灭。右眼的真视之瞳微微发烫——穿过三重宫门后,他已经数出七十三处妖气节点,最密集处正是花萼相辉楼。
\"秦大人。\"高力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,老宦官今日敷了厚厚的铅粉,颈后的银珠在真视之瞳下膨胀了一圈,\"殿下吩咐,您的位置在东北角。\"
秦昭接过鎏金腰牌时,指尖触到些粘腻的粉末。真视之瞳看穿表象——那根本不是朱砂,而是研磨过的狐妖骨粉。腰牌背面用妖血写着生辰八字,正是三日前失踪的太常寺少卿的。
\"叮——\"
绯烟的银铃声突然在脑海中响起。秦昭的左手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礼盒,敲击声奇异地组成《秦王破阵乐》的节拍。随着节奏,真视之瞳捕捉到地面银丝的流动方向——它们正从各个宫门汇聚向主殿,像一张逐渐收紧的蛛网。
花萼相辉楼内弥漫着甜腻的香气。秦昭的真视之瞳看穿香雾,发现每根梁柱上都趴着只透明的\"壁虎\",它们的尾巴连接着宾客的后颈。韦后端坐在九凤屏风前,今日的妆容格外艳丽,眉心贴着珍珠花钿——但在真视之瞳下,那分明是颗缩小的狐妖内丹。
\"众卿且饮此杯。\"韦后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响。宫女们端上的琉璃盏中,酒液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。秦昭的血刃在盒中剧烈震颤,暗银纹路警告这是\"化形酒\"——饮下后会暂时变成施术者眼中的模样。
百官举杯时,秦昭假意饮酒,实则将酒液倒入袖中的厌胜钱。铜钱接触酒液的瞬间长出一层银毛,竟变成迷你狐形窜走了。他猛地抬头,发现韦后正似笑非笑地注视着自己,而她身后的屏风上,九只凤凰的眼睛全部变成了竖瞳。
\"奏乐!\"
随着韦后击掌,十二名乐师抬着青铜编钟入场。秦昭的真视之瞳骤然刺痛——那不是乐器,而是用\"缺心人\"的肋骨制成的妖器。每个音符都震得宾客们后颈的\"壁虎\"膨胀一分,渐渐地,他们的瞳孔开始分裂成双瞳。
三更鼓响时,宴会的气氛变得诡异。尚书左仆射突然站起来,说自己看见了飞舞的仙娥。紧接着更多官员开始胡言乱语,有人对着柱子吟诗,有人抱着案几叫娘亲。秦昭的血刃已经划破礼盒,刀身的暗银纹路显示整个大殿被幻术笼罩了七重。
\"秦卿为何不醉?\"韦后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,她的手指拂过酒盏边缘,指甲已经变成半透明的利爪,\"可是嫌本宫的酒——\"
血刃突然自行出鞘半寸。韦后的瞳孔收缩成细线,她颈后的皮肤裂开一道缝隙,露出底下银光闪闪的绒毛。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。
\"报——幽州急奏!\"
传令兵跌跌撞撞冲进来,他的铠甲上满是血迹。真视之瞳下,秦昭看见这士兵体内流动的不是血液,而是镜花仙子特有的青色光流。韦后脸色骤变,袖中飞出一缕银丝直取士兵咽喉。
\"砰!\"
士兵突然自爆,青色的光点布满大殿。所有\"壁虎\"同时发出尖叫,从百官后颈脱落。幻术破裂的瞬间,恐怖的真相显露——那些载歌载舞的宫女,全是剥了皮的狐妖;而官员们正在互相撕咬,像发狂的野兽。
\"镜花!\"韦后——或者说她体内的东西——发出刺耳尖啸。九凤屏风轰然倒塌,露出后面十二口悬吊的冰棺。最中央那口棺中,酷似秦昭的少女正缓缓睁眼。
血刃完全出鞘,暗银纹路组成\"斩\"字。秦昭冲向冰棺的刹那,整座大殿突然扭曲变形。地面变成粘稠的血池,梁柱化作森森白骨。百官在幻境与现实的夹缝中惨叫,他们的身体一部分是人,一部分变成了妖物。
\"看看你的好同僚。\"韦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。秦昭的真视之瞳看穿幻象,发现宰相张说正在啃食自己的左手,而他的伤口处长出的不是血,而是银丝。
绯烟突然从血池中跃出。她的狐耳完全竖起,双手结印的速度快成虚影:\"忆!\"随着这声清喝,十二名乐师的编钟同时炸裂,露出里面封印的记忆碎片——每个碎片都显示着韦后在不同场合吞食婴儿的场景。
\"妖妇!\"御史大夫第一个清醒过来,他拔出佩剑冲向主座。韦后冷笑一声,轻轻吹了口气。那官员瞬间融化成一滩银水,水中游动着无数细小的狐崽。
五更鼓响起时,花萼相辉楼已经变成人间地狱。秦昭的血刃斩落最后一只\"壁虎\",暗银纹路消耗殆尽。韦后不知去向,只剩满地神志不清的官员和十二口剧烈晃动的冰棺。
绯烟跪在血泊中,右耳的狐耳被齐根削断。她颤抖着捧起那截断耳:\"给你...青丘狐的耳骨...可以暂时封印...\"
秦昭接过的瞬间,断耳融化成银色液体,顺着真视之瞳流进去。世界顿时安静了——他暂时失去了所有听觉,但幻术再也无法影响他。借着这片刻清明,他劈开中央冰棺,抱出那个与自己面容相似的少女。
少女的心口插着半截断刀,刀身的纹路与血刃完美契合。当秦昭的手握住刀柄时,整座兴庆宫突然剧烈震动。地面裂开的缝隙中,十二道银光冲天而起,每道光里都裹着个鎏金香囊。
\"晚了...\"绯烟嘟着唇语,\"她已经开始...\"
远处的大明宫顶端,九尾狐的虚影正在月光下凝实。而更近处的龙池里,飘满了官员们肿胀的尸体——每个人的天灵盖都被整齐地切开,像被什么取走了脑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