铅灰色的海天之间,古老的秦舰如同从历史长河中驶出的幽灵,与“逐浪蛟”号遥遥相对。甲板上兵马俑眼中幽蓝的魂火无声燃烧,冰冷的杀意弥漫海面。守护将军屹立舰桥,青灰色的面容在迷雾中若隐若现,手中青铜古剑斜指,仿佛随时会发出攻击的号令。
“逐浪蛟”号上的水手们何曾见过这等阵仗,吓得两股战颤,若非秦昭与绯烟在此,恐怕早已瘫软在地。周老大紧握船舵,指节发白,强自镇定。
秦昭上前一步,拱手扬声道:“将军,别来无恙?骊山一别,不想在此相遇。我等并非入侵者,乃为追寻‘钥匙’,加固封印,应对‘虚无之噬’而来!”
守护将军白色的魂火跳动了一下,似乎认出了秦昭。那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:“是汝……龙气认可者……然……此地……与骊山不同……此乃……陛下……最终……防线……无关者……退去!”
最终防线?秦昭心中一震。难道始皇帝当年不仅封印了骊山节点,更在这无尽海眼布下了另一重后手?
“将军,高力士余孽已先我等一步潜入,欲图破坏此地封印,释放被镇压之物!若被其得逞,神州危矣!还请将军行个方便,让我等前往海眼核心!”秦昭试图说服。
“余孽……已受……惩戒……”守护将军声音依旧冰冷,他抬剑指向侧后方那片漂浮着倭船残骸的海域,“然……核心禁地……非汝等……可涉足……速退!”
他似乎认定秦昭等人没有资格进入核心区域。
就在这时,绯烟忽然指着秦舰后方远处,惊呼道:“明远哥哥,你看那边!”
只见在更深的迷雾中,隐约可见数点灯火,以及船只的轮廓,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向着海眼中心方向移动!从船型和能量感应来看,正是孙孝哲等人的主力船只!他们不知用了何种方法,竟然绕过了秦舰的阻拦,或者……是被故意放行的?
“将军!他们……”秦昭急道。
“彼等……自寻死路……”守护将军打断了他,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嘲讽,“核心之地……有‘玄鼎’镇压……更有……陛下亲卫……彼等……不过……祭品……”
祭品?秦昭瞬间明白了。孙孝哲等人,恐怕是被这守护将军或者海眼核心的某种机制,当成了献祭给被镇压之物的“祭品”,用以暂时满足其需求,维持封印的稳定?这是一种饮鸩止渴的残酷平衡!
“将军!以此邪法维持封印,绝非长久之计!‘虚无之噬’之力正在侵蚀现世,唯有找到‘钥匙’,方能彻底解决问题!”秦昭试图做最后的努力。
“钥匙……”守护将军魂火闪烁,似乎有所触动,但随即变得更加冰冷,“钥匙……非外力可寻……乃……心之抉择……汝等……尚未……证明……自身……退!”
他不再多言,手中青铜古剑一挥,舰桥上战鼓声“咚咚”响起,沉闷而肃杀!甲板上的兵马俑方阵齐齐踏前一步,手中青铜戈矛顿地,发出整齐划一的轰鸣!一股惨烈的沙场杀伐之气扑面而来,比在骊山秘窟时更加磅礴浩瀚!
显然,言语已经无法沟通。这位忠诚的守护者,只认始皇帝的敕令和自身的职责,绝不会让任何“未经证实”的外人靠近核心禁地。
“准备战斗!”周老大嘶声下令,水手们强忍恐惧,各就各位。
秦昭深吸一口气,知道此战难免。他缓缓拔出“归途”刃,血金色的刀光在灰暗的海面上亮起。“绯烟,护住船只。我去会会这位将军。”
话音未落,他身形已然腾空而起,如同大鹏展翅,掠过海面,直扑那艘古老的秦舰!
见秦昭主动来袭,守护将军眼中魂火大盛,亦是从舰桥上一跃而下,青铜古剑带着撕裂空间的厉啸,迎向“归途”刃!
铛——!!!
刀剑再次相交,爆发出远比在骊山秘窟中更加猛烈的轰鸣!狂暴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炸开,将周围的海水都压出一个巨大的凹陷!
这一次,守护将军显然不再留手。他的每一剑都蕴含着崩山裂石的力量,以及千年不灭的战意与杀伐之气。剑势大开大合,如同千军万马冲锋陷阵,将秦昭周身空间完全封锁。
秦昭亦将自身实力提升到极致。体内妖仙之力与龙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平衡,“归途”刃化作一道血金色的闪电,在漫天剑影中穿梭格挡,时而刚猛无俦,以力破巧;时而诡变灵动,寻隙而进。刀剑碰撞之声连绵不绝,火星四溅,能量乱流将两人脚下的甲板都震出裂痕。
而那些兵马俑也并未闲着。它们组成战阵,迈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,向落在甲板上的秦昭围拢过来,手中青铜戈矛闪烁着幽光,带着洞穿金石的力量,从四面八方刺来!它们单个实力或许不强,但结成战阵,彼此气息相连,攻防一体,威力倍增!
秦昭顿时陷入被围攻的境地。前有守护将军这绝世猛将,周围有杀之不尽的兵马俑战阵,压力陡增。
“明远哥哥,我来助你!”绯烟在“逐浪蛟”号上看得心急,娇叱一声,身形化作一道白影,也飞掠至秦舰之上。她双手挥洒,狐火如同拥有生命般,化作无数火狐虚影,扑向那些兵马俑!狐火并非凡火,专克阴邪魂体,对这些陶俑士兵体内的残魂有着显着的灼烧效果,顿时打乱了它们的阵型。
同时,绯烟施展青丘幻术,在甲板上制造出重重幻影,迷惑兵马俑的感知,让它们相互攻击,为秦昭分担了不小的压力。
有了绯烟的协助,秦昭得以专心应对守护将军。他渐渐发现,这位将军的剑法虽然霸道绝伦,但似乎……缺少了一丝灵动,更像是在执行某种固定的程序,守护着某种既定的规则。他的力量源自始皇帝的敕令和自身的执念,而非活生生的武道感悟。
“将军!始皇陛下守护的是这片土地上的生灵,而非一座冰冷的封印!如今‘虚无之噬’威胁再现,拘泥于旧制,只会坐视浩劫发生!这真是陛下所愿吗?!”秦昭一边挥刀格挡,一边再次试图以言语撼动其心志。
守护将军的剑势似乎出现了一瞬间极其微小的凝滞,那白色的魂火剧烈跳动起来,仿佛内心在挣扎。但很快,又被更加冰冷的杀意覆盖:“陛下……敕令……不可违……职责……所在……纵死……不悔!”
他攻势更猛,完全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打法。
秦昭心中暗叹,知道无法说服。他眼神一厉,决定不再保留。他猛地将“归途”刃插在甲板上,双手结印,体内那微妙的平衡之力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引动、爆发!
左眼仙光清冷如月,右臂妖纹炽热如阳,身后隐隐浮现出太极流转、龙影盘绕的宏大异象!他不再仅仅依靠兵刃,而是将自身化为了沟通天地、调和阴阳的桥梁!
“天地正气,听吾号令!龙脉煌煌,涤荡妖氛!镇!”
他双掌向前平推,一股融合了仙妖平衡、龙脉正气以及他自身坚定意志的磅礴力量,如同海啸般向守护将军以及整个秦舰席卷而去!
这不是毁灭性的攻击,而是一种更高层面的“净化”与“镇压”!旨在瓦解那支撑守护将军行动的敕令之力,以及兵马俑体内的残魂驱动!
轰——!!!
无形的力量扫过整个甲板!所有的兵马俑动作瞬间僵住,眼中的魂火明灭不定,仿佛随时都会熄灭。守护将军前冲的身形也猛地一顿,周身的死气与战意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褪去,他手中的青铜古剑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,剑身上的暗红纹路黯淡下去。
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秦昭,白色的魂火中充满了震惊与……一丝茫然。
“这……这是……超越……敕令的……力量……”
秦昭散去力量,喘息稍定。方才那一击,对他消耗亦是极大。他走到单膝跪地、以剑拄身才勉强没有倒下的守护将军面前。
“将军,现在可以好好谈一谈了吗?”秦昭沉声道,“这无尽海眼,究竟隐藏着什么?始皇帝陛下,到底在此布下了怎样的后手?”
守护将军抬起头,魂火黯淡,声音也不再那么冰冷,反而带着一种尘封千年终于得以倾诉的疲惫与沧桑。
“此地……乃‘归墟之眼’……最大……分支……亦是……‘玄冥’……被封印……之所……”
玄冥!果然是与“冰魄之心”相关的存在!
“陛下……当年……察觉‘恶客’威胁……倾举国之力……铸十二金人……布周天星斗阵……然……犹觉不足……故……派徐福……率‘蜃楼’舰队东渡……寻找……海外仙山……与……镇压‘玄冥’之法……”
徐福东渡的真正目的,并非单纯寻找长生药,更是肩负着寻找对抗“虚无之噬”和镇压“玄冥”的秘密使命!
“徐福……于此……发现‘玄冥’……与其……激战……‘蜃楼’主力……尽殁……然……亦将‘玄冥’……重创……逼入……此海眼……陛下……得知后……命吾……率最后……三艘‘龙皇舰’……携……禹王‘玄鼎’……前来……完成……最终……封印……”
他指向这艘巨舰:“此……乃‘龙皇舰’……最后一艘……吾与……麾下将士……以残魂……依托舰体……在此……守护……已……千年……”
原来,这艘秦舰,就是当年执行最终封印任务的“龙皇舰”之一!而守护将军和他的部下,在完成任务后,便以自身残魂与舰体融合,成为了这永恒的海上守卫!
“玄鼎……镇于海眼之眼……汲取……龙脉分支之力……转化……秩序屏障……封锁‘玄冥’……亦阻挡……‘恶客’窥伺……然……‘玄冥’虽被镇……其力……不息……时常……冲击封印……需……定期……以蕴含灵性之血魂……献祭……暂平其怒……”
这便是孙孝哲等人被当作“祭品”的原因。这是一种残酷却有效的维持平衡的方式。
“然……近年来……‘恶客’之力……侵蚀加剧……‘玄冥’亦……愈发躁动……献祭……所需……愈多……封印……已……岌岌可危……”守护将军的声音充满了无力感,“汝等……虽强……然……未得……‘钥匙’认可……靠近核心……必引……‘玄冥’暴走……封印……顷刻崩碎……”
“钥匙究竟是何物?如何才能得到认可?”秦昭追问。
“钥匙……非物……乃……心……亦乃……缘……”守护将军的魂火越来越微弱,“陛下曾言……当……秩序与混乱……生灵与寂灭……达成……微妙平衡之……心……持此心者……方可……执掌‘玄鼎’……重定……乾坤……”
秩序与混乱的平衡?生灵与寂灭的平衡?这似乎与秦昭自身所走的道路不谋而合!
“然……此心……难证……”守护将军最后看了秦昭一眼,魂火即将熄灭,“吾……职责已尽……后世……托付……于汝……”
他的身影开始缓缓消散,连同甲板上那些兵马俑,也化作点点流光,融入舰体之中。这艘承载了千年使命的“龙皇舰”,仿佛失去了最后的动力,变得彻底沉寂,随着海流缓缓漂浮。
秦昭站在空旷的甲板上,望着海洋中心的方向,心中波澜起伏。真相已然揭开,前路却更加清晰而艰难。不仅要面对孙孝哲等余孽,更要直面那被禹王玄鼎镇压的“玄冥”,以及可能被引动的“虚无之噬”。而唯一的希望,便是以自身之“心”,去获得那所谓“钥匙”的认可,执掌玄鼎。
他转身,看向“逐浪蛟”号上的绯烟和周老大等人,目光坚定。
“出发,前往海洋之眼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