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一早,王大娘在路上碰见大包小裹抱着孩子离开的周国强,见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,忍不住问:“国强,你这脸咋了?”
周国强摸了摸脸颊,苦笑了一下:“没咋,夜里起夜摔的。”
王大娘撇撇嘴,转头就跟身边的人小声嘀咕:“俺看那样子,不像是摔的,倒像是被人打的。”
“行了,别说了。”旁边的嫂子拉了拉她的衣角,给她使了个眼色。
王大娘回过头就见宁露露骑着自行车载着邢秀妍从两人身边路过。
路过周国强的时候,宁露露冷哼一声,邢秀妍更是目不斜视。
周国强只感觉身边一阵风吹过,抬起头看着邢秀妍远去的背影,目光复杂,随后低头苦笑一声,抱着孩子离去。
邢秀妍攥着蓝布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,粗布褂子后背已经洇出深色的湿痕。
宁露露两人县拖拉机站的砖门楼下,望着里头停着的拖拉机,邢秀妍喉结动了动才敢往里走。
“同志,请问这里招临时工吗?” 传达室窗口探出个戴蓝布帽的老头,老花镜滑到鼻尖上,他打量着邢秀妍洗的发白的衣裳。
“招啥招?” 老头往搪瓷缸里续了点热水,“开春时就招满了,连给机器擦油的都是书记的远房侄子。”
邢秀妍紧了紧拳头,“俺会打扫卫生,还能给拖拉机手洗衣服,啥活都能干。”
“能干也没用。” 老头摆摆手里的搪瓷缸,“县里头哪个单位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?你去别处问问吧。”
邢秀妍道了谢,转身时听见老头在背后嘟囔:“这年头,城里的闲饭哪能轮得到乡下姑娘。” 她攥紧了拳头,指甲陷进掌心掐出几道月牙。
邢秀妍失落的摇摇头,宁露露挂起淡笑:“秀妍姐,不着急,好工作得慢慢碰。”
“嗯嗯。”
供销社的木门挂着铜铃铛,一推就叮铃哐啷响。
柜台后三个穿蓝布褂的售货员正嗑瓜子,看见邢秀妍两人进来都停了手。
穿碎花衬衫的女售货员先开了口,声音脆生生的:“买啥?”
“俺不买东西,想问你们这招不招人。” 邢秀妍的声音比刚才低了些。
“不招,不招。” 另一个戴眼镜的售货员推了推镜框,“昨天李主任把他侄女送来了,才十六,比你灵便。”
碎花衬衫往玻璃柜上敲了敲瓜子壳:“你这嫂子看着面生,是来投亲的?”
邢秀妍抿着唇点了点头,算是默认。
宁露露从系统商场买了三个水晶发夹,默默地递给几名售货员:“几位姐姐,你们知不知道县里还有哪里招工的啊?”
几个售货员看到水晶发夹眼睛都亮了,这可是时兴货,一个就要好几块钱呢。
戴眼镜的售货员摸了摸兜里的水晶发夹,“要不你们去食品厂问问?不过那边闻着香,累得像驴拉磨。”
“哎,谢谢几位同志。”
宁露露笑着道谢,拉着邢秀妍离开。
邢秀妍无措的反手拉着宁露露的手腕,压低声音开口:“露露妹子,那几个发夹不便宜吧,俺给你钱,算俺朝你买的。”
宁露露知道邢秀妍手里有不少钱:“秀妍姐,那些不值几个钱,都是我自己瞎琢磨的,一会儿请我吃个肉包子就成。”
邢秀妍笑着点点头:“那成,一会儿俺请你去国营饭店吃。”
两人说说笑笑来到食品厂。
食品厂的烟囱正往外冒白烟,甜腻的糕点香味飘得老远。
宁露露两人刚走到门口,远远的就见两个穿白褂子的女工抬着蒸笼出来,笼屉缝里滚出的热气蒸的脸蛋发红。
“同志,请问 ——”
“别问了。” 矮个女工用围裙擦着手,“前天刚招了两个,已经满了。”
旁边圆脸的女工上下打量邢秀妍一眼,“我们这连烧锅炉的都是高中生。”
邢秀妍脸色有些难堪,她一个小学都没毕业的跟人家确实没办法比。
宁露露看着一脸挫败的邢秀妍,揽过她的肩膀:“秀妍姐,没事儿的,这才第一天。”
邢秀妍深吸一口气,抬起头笑着开口:“露露妹子,肚子饿了吧,俺请你去国营饭店。”
宁露露笑着点点头露出两个梨涡:“嗯嗯,快走吧,我可馋国营饭店的大肉包子了。”
邢秀妍知道宁露露是在故意逗自己开心,宁露露什么好吃的好喝的没吃过,还差这两个肉包子?
吃过午饭,两人路过邮局,宁露露转头看向邢秀妍:“秀妍姐,你等我一会儿,我去取下包裹。”
“好,去吧,俺在这等你。”邢秀妍朝着宁露露摆摆手,推着车走到阴凉处待着。
邮局的绿漆柜台前站着三个人。
宁露露排队时,听见前头两个妇女在说闲话。
“听说没?纺织厂王厂长的儿子要结婚,彩礼要了三转一响呢。”
“现在的姑娘可真金贵,哪像咱们那个时候.....”
轮到宁露露时,她把纸条递过去:“同志,取包裹,京市寄来的。”
穿绿制服的营业员翻了翻木格子,拎出个超大的布包:“宁露露?”
“是我。” 她赶紧点头。
营业员又从铁盒里抽出封信:“还有你的一封信,签字吧。”
“好,多谢同志。”宁露露捏着钢笔利索的签下名字。
宁露露把信塞进挎包中,轻松背起大包裹离开邮局,给路过的人震惊的下巴都要掉了。
“这女娃娃看着瘦小,没想到力气这么大?”
“就是就是。”
....
宁露露朝着周围人露出一个敷衍的笑,快步走到邢秀妍身边,将包裹绑在后座上。
邢秀妍诧异的看着大包裹,咽了咽口水,“露露妹子,咱直接回去吧,啥时候有空再来。”
宁露露看了看车后座的大包裹,赞同的点了点头,这东西太碍事了。
好在两人都比较瘦,挤一挤还是能坐下的。
两人回到家属院又收到了一波羡慕嫉妒,有想占便宜的嫂子推了推自家孩子,那些孩子立马懂了,追在自行车屁股后面欢呼。
宁露露眉头一皱,自行车越骑越快,很快将一帮孩子甩在身后,邢秀妍更是麻利的跳下车将院门插上。
“哈哈哈哈。”两人相视一笑。
宁露露将包裹扛进屋,也不避讳,当着邢秀妍的面就拆开。
里面除了肉罐头,麦乳精,饼干等还有孙巧云自己做的肉酱。
宁露露捏着玻璃罐的盖子转了半圈,琥珀色的肉酱里还能看见整颗的黄豆和大块的肉粒。
“秀妍姐,晚上咱们煮点面条,尝尝我娘做的肉酱。”
“哎,好。”
除了吃食,还有一大一小两套棉衣棉裤,藏蓝色卡其布面,裤脚收得整整齐齐,膝盖处还缝了双层布。
还有一床棉被,被面是红牡丹图案,边角缝了圈蓝布。
宁露露掂了掂大概有十斤重。
邢秀妍摸了摸棉被,笑着开口,“西北风硬,这么厚的棉被,冬天盖肯定暖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