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叫啥?这叫老天爷开眼,让俺们遇上你这么个活菩萨!” 门口突然传来粗嗓门,海子村大队长赵铁蛋掀着棉门帘进来,带进一股寒气,手里还拎着个布袋子,“你叔也没啥好东西,这是俺家婆娘攒的半斤红糖,给你补补身子。”
“赵队长这是干啥?说这些就见外了。”
“宁同志你可别推辞!” 赵铁蛋往炕沿上一坐,粗粝的手掌在膝盖上搓着,“要不是你俺们一村人现在还能不能好好的坐在这里都不好说。”
一旁的婶子又开始抹眼泪:“可不是嘛。”
宁露露刚想说话,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孩子们的哄笑声,北风把声音送得老远,隐约能听见有人喊 “狐狸”,“阿灰大王”,她愣了一下,手里的搪瓷缸差点没拿稳。
“这是咋了?” 赵铁蛋探头往窗外看,“听着像是二狗子那伙孩子。”
话音刚落,就听见一个清亮的童声喊:“都别吵!阿灰说了,谁再闹就咬谁的裤脚!” 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,似乎有什么小动物在叫。
宁露露猛地翻身下炕,套过一旁的军大衣,下摆扫过炕沿,带起一阵风:“我出去看看。”
“哎,这孩子急啥…” 一旁的婶子的话还没说完,人已经掀帘出去了。
院子里的雪被踩得乱七八糟,几个半大的孩子正围着墙根蹲成一圈。
看见宁露露出来,都怯生生地住了嘴,只有二狗子梗着脖子喊:“宁姐姐,你看阿灰大王!它可威风了!”
宁露露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。
墙根的枯草堆上,蹲着一只银色的藏狐,正是半个月前她借给养殖队帮忙的丑东西。
小家伙比之前壮实了不少,正用琥珀色的眼睛斜睨着孩子们,嘴角似乎还叼着什么东西。
“丑东西?” 宁露露试探着喊了一声。
丑东西耳朵动了动,慢悠悠地转过头。
见是宁露露,懒洋洋的眼神瞬间变得谄媚,一张大饼脸也快笑成菊花,轻巧的从枯草堆上跳下来,颠颠地跑到她脚边,把嘴里的东西往她脚边一放。
宁露露挑眉看着脚边的田鼠,个头还不小。
丑东西用脑袋蹭着宁露露的裤腿,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咽,宁露露这才发现它右后腿上结着冰碴,毛色纠结成一团,显然是跑了很远的路。
“这里离家里一百里地,你是怎么找来的?”
丑东西像是听懂了,扬起一张大饼脸,用鼻尖顶开她的手,把自己毛茸茸的尾巴塞进她手心,那尾巴暖烘烘的,比任何棉手套都管用。
“嘿!阿灰大王可神了!” 二狗子凑过来,小脸蛋冻得通红,“张婶子家的鸡要被黄鼠狼叼走,都是它追回来的!”
另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也抢着说:“它还会指挥俺们!谁要是不听话,它就拿尾巴抽人!”
宁露露看着脚边昂首挺胸的丑东西,突然觉得好笑。
半个月前把它送去养殖队帮忙训练时,小家伙还有些不情愿,最后还是给了小半碗灵泉才妥协,这才几天功夫,还狐假虎威上了。
丑东西像是听懂了夸奖,得意地翘了翘尾巴,然后突然原地转了个圈,冲着宁露露叫了一声。
那叫声不像普通狐狸那样尖细,反倒带着点底气十足的洪亮,惹得孩子们又是一阵哄笑。
正想再说点什么,身后传来赵铁蛋的声音:“这不是丑东西吗?咋跑这来了。”
丑东西猛地转过头,看见赵铁蛋身上的羊皮袄,突然炸起了毛。
它弓着身子,喉咙里发出 “呜呜” 的低吼,像是在警告什么。
“哎?这咋还炸毛了?” 赵铁蛋愣了一下,“俺上次去养殖队,它还跟俺玩呢。”
“赵队长,那哪是跟您玩啊,” 宁露露赶紧拦住想偷偷摸摸摸丑东西的二狗子,“丑东西那是以为您偷了队里的羊皮,追着您咬了半道....”
这话逗得孩子们哈哈大笑,赵铁蛋也挠着头笑起来:“这小东西,记性还真好。”
丑东西见没人再靠近,渐渐放松下来。
它踱到宁露露脚边,用脑袋轻轻蹭着她的裤腿,喉咙里发出温顺的呼噜声,跟刚才那副张牙舞爪的样子判若两狐。
宁露露蹲下身,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:“你这小东西,才几天不见,倒是有了王霸之气。”
丑东西舒服地眯起眼睛,突然从嗓子眼里挤出几声像是撒娇的呜咽。
孩子们看得直乐,二狗子拍着小手喊:“阿灰大王肯定是想宁姐姐了!”
“行了,天这么冷,别在外面冻着了。”
赵铁蛋赶紧招呼孩子们:“都回家去!别在这耽误宁同志休息!”
“嗷~”孩子们憋着嘴,恋恋不舍,一步三回头地走了。
宁露露勾唇浅笑,率先朝屋里走去,丑东西亦步亦趋的跟着进了屋。
小家伙在她面前乖得很,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四周,进了屋立刻找了个暖和的角落蜷起来,眼睛却还警惕地盯着屋里的人。
赵铁蛋刚想伸手摸它,就被它凶巴巴地瞪了回去。
“这小东西,还认生呢。” 赵铁蛋哈哈笑着收回手。
赵铁蛋往炕桌前凑了凑,压低声音说,“这小东西通人性得很,像是能听懂人话,有次队里的人说想腌点腊肉,没找着绳子,这小东西不一会儿就叼着根麻绳放他门口了。”
一旁的嫂子听得直咂舌:“俺滴天爷,这哪是狐狸,这是成精了吧?”
“可别瞎说!” 一旁的婶子赶紧打断她,“这是宁同志养得好,通人性罢了。”
丑东西似乎不满被人议论,突然从角落里跳出来,在炕桌上踱了两圈,它走到装玉米饼的袋子旁,用爪子扒拉了两下,然后抬头看着宁露露,像是在请示什么。
“你想吃这个?” 宁露露微微一笑,拿起一块玉米饼,掰了一小块递过去。
丑东西叼过饼子,却没立刻吃,而是跑到成斯年面前,把饼子放在他手心里,然后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背。
“你自己吃。”成斯年将饼子喂到丑东西嘴边,揉了揉它的脑袋。
宁露露也发现了,丑东西好像有些怕成斯年,总是刻意讨好他,和对自己的谄媚不同,那讨好中仿佛带着一丝畏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