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封的建筑内部,寒气刺骨。
南荣宗象拄着银剑,剑尖点在光滑如镜的冰面上,发出细微的“嗒嗒”声。
他脸色依旧苍白,方才强行冰封整栋建筑的透支,让他脊柱末端的剑渊隐隐传来酸胀感,体内流转的冰蓝剑意也稀薄了不少,像被抽干了水的溪流。
烈火云依指尖“噗”地腾起一小簇凝练的赤红火焰,驱散了入口处的浓重黑暗。火光跳跃,映照着眼前这片冰封世界……
火光所及,一片焦黑与狼藉。
爆炸的威力显然集中在内部,华丽的装饰、简易的木家具、悬挂的灯盏……尽数被烈焰吞噬,又被南荣的极致寒气瞬间冻结。
此刻呈现的,是无数扭曲的、覆盖着厚厚冰层的焦炭残骸。
几张翻倒的桌椅冻在冰里,保持着被气浪掀飞的姿态。空气中弥漫着冰寒、焦糊和一种……
难以言喻的金属灼烧后的怪味,混杂在一起,令人作呕。
“啧,炸得真够干净!”烈火云依举着火苗,红宝石般的瞳孔扫过四周,眉头紧锁。
火光下,能看到一些散落在地、同样被冰封的大铁罐子。
这些罐子造型奇特,非圆非方,表面铆接着粗大的螺栓,罐体乌黑,看不出材质,像是某种巨大锅炉的零件。
“都是些破铜烂铁,没半点有用的东西!”她烦躁地踢了踢脚边一个冻在冰里的铁罐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两人借着火光,在冰封的废墟里小心穿行。除了那些古怪的铁罐,再无他物。
纸片?信函?书籍?
早已在爆炸的烈焰中化为飞灰,又被冰层封死,连点渣滓都寻不见了。
线索,似乎随着那个自爆的怪人和这场大火,彻底断绝了。
“白忙活一场!”烈火云依泄气地收起指尖火焰,转身欲走,“走吧!跟上官先生复命去!”
南荣宗象却没有动。他拄着剑,站在原地,墨蓝的眉头深深锁起,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的冰壁和焦黑的残骸。
一种极其细微的违和感,如同细小的芒刺,扎在他的感知里。
“怎么了?”烈火云依见他不动,疑惑地回头。
“嘘……”南荣宗象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,示意她噤声。
他微微侧过头,闭上双眼,似乎屏蔽了视觉,将全部心神都沉入了听觉。
屋内死寂无声。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,和冰层深处偶尔传来的、极其细微的“噼啪”声——那是冻裂的木头或石块在缓慢崩解。
但南荣宗象的耳朵,却在捕捉着另一种声音——风声。
建筑并非完全密闭。爆炸震碎了门窗,寒气涌入,理应有些微的气流穿行。
但他此刻“听”到的风声,在穿过某个区域时,似乎……有些不同。
更沉闷?更曲折?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阻碍、吸收了一部分。
他猛地睁开眼,目光如电,死死盯向身后那面巨大的、覆盖着厚厚冰层和焦黑烟炱的内墙!这面墙的位置……
“不对!”他低喝一声,手中银剑骤然扬起!冰蓝剑意虽然稀薄,却依旧凝练!他没有丝毫犹豫,对着那面看似坚固的冰墙,狠狠挥出一道尺许长的冰蓝剑气!
“嗤——咔啦啦!”
剑气并未追求破坏力,而是带着森寒的穿透性!冰层应声碎裂!
更令人惊讶的是,冰层下露出的墙体,似乎也因之前的爆炸冲击变得异常脆弱!
剑气如同切豆腐般没入墙内,紧接着,一阵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!
“轰隆!”
半面墙壁,连同覆盖其上的厚重冰层,竟如同被推倒的积木,轰然向内坍塌下去!碎冰、砖块、烟尘混合着扑簌簌落下!
烟尘弥漫中,一股带着霉味和土腥气的冷风猛地灌了进来!同时灌入的,还有一片……微弱的光!
不是灯火!是剑网投下的微光!透过坍塌墙体后露出的、几扇被震得歪斜的破窗棂,吝啬地洒了进来!
墙后,竟然还有空间!
烈火云依惊愕地瞪大了眼睛,指尖火焰“腾”地又燃了起来,驱散烟尘。南荣宗象拄着剑,率先踏过满地狼藉的碎砖破冰,走了进去。
这是一个被完全隐藏起来的夹层空间!不大,只有外面大厅的三分之一。
没有华丽的装饰,没有爆炸的痕迹,只有空空荡荡的四壁,积着厚厚的灰尘。
空气阴冷潮湿,霉味更重。一面墙壁上,开着一道极其隐蔽、与墙体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暗门,此刻门扇半开,正是通往刚才他们所在的那个冰封大厅!
“没想到……还有这种机关!”烈火云依举着火苗凑近那暗门查看,啧啧称奇。
南荣宗象的目光,则被这个隐秘空间里唯一不“空”的东西吸引——墙壁上挂着几幅画。
不是名家手笔,画工甚至有些粗糙。颜料是暗沉的赭石、墨黑和一种刺目的朱砂红。画的内容,更是诡异非常!
第一幅:无数面目模糊、衣衫褴褛的小人,手持简陋的农具、棍棒,甚至赤手空拳,如同密密麻麻的蚂蚁,正疯狂地涌向天空。
天空之上,是几个笼罩在刺目金光中、形态扭曲、非人非神的巨大身影,祂们或冷漠俯视,或挥洒下雷霆火焰,将地上的人群成片地碾碎、焚烧!
第二幅:许多的小人在光芒中哀嚎、湮灭。画面中央,一个渺小的人影高举着一面旗帜——旗帜上,赫然是那四个首尾相衔的黑色半圆图腾!
第三幅:景象更加混乱。破碎的金光、燃烧的大地、扭曲的尸体……
阴森、压抑、充满了绝望的疯狂和亵渎的意味!
“这都什么鬼画符!”烈火云依看得头皮发麻,火苗都晃了晃,“看着就诡异。”
南荣宗象眉头紧锁,强忍着心头的不适,凑近仔细查看。画布是普通的粗麻布,颜料也是常见的矿物颜料,除了内容诡异,并无特殊。
他甚至将画框取下,翻到背面查看——依旧是粗糙的木框和麻布,布满灰尘。
“没什么特别的线索。”南荣宗象将画框重新挂回满是灰尘的墙壁,失望地拍了拍手上的灰。
两人再次感到一阵泄气。折腾半天,就找到这么个空屋子和几幅邪门画?线索似乎又断了。
烈火云依烦躁地跺了跺脚:“走吧!真晦气!”
南荣宗象也叹了口气,转身准备离开。
然而,就在他抬脚欲走的瞬间——
“嗒。”
脚下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、带着点空洞感的回响。
南荣宗象的脚步猛地顿住!像被施了定身法!
刚才那一下落脚的感觉……不对劲!脚下的触感是坚实的石板,但声音……却有点发空!像是踩在了一个薄薄的空腔上!
“等等!”他立刻蹲下身,不顾灰尘,用指关节在刚才落脚的那块青石板地面上,用力敲了几下。
“叩、叩、叩……”
声音沉闷中带着一丝明显的空洞回音!与敲击旁边实心石板发出的坚实声响截然不同!
“这里!”南荣宗象眼中精光一闪!他立刻站起身,双手紧握银剑剑鞘,深吸一口气,将体内残余不多的冰蓝剑意尽数灌注于鞘身!
“喝!”他低吼一声,双臂肌肉贲张,抡起沉重的剑鞘,如同抡起一柄战锤,带着刺骨的寒气,狠狠砸向那块发出空响的石板!
“砰!!!”
一声闷响!碎石飞溅!
那块青石板应声碎裂,露出下方一个……黑黝黝的小洞!洞口不大,只能容一人勉强钻入。借着洞口望去,下面似乎并非完全黑暗,隐隐有极其微弱的、不知来源的幽光。
“真有东西!”烈火云依凑过来,火苗照亮洞口,脸上满是惊奇。
南荣宗象拄着剑,喘息着,额角渗出细汗。他看着那个黑黝黝的洞口,还在思索这下面可能是什么,是密室?还是通道?要不要等上官先生来……
“啰嗦什么!让开!”烈火云依的急性子哪里等得了?她一把推开还在喘息的南荣宗象,长刀在手,火红剑意瞬间灌注刀身!刀刃瞬间变得赤红灼热!
“唰!唰!”
两道凝练炽热的赤红刀光,如同烧红的烙铁,精准地斩在洞口边缘!
“滋啦——哐当!”
那覆盖在洞口上的、一块厚实的圆形铸铁盖板,在烈火云依霸道的刀气下,如同热刀切黄油,瞬间被切割成了四瓣!沉重的铁块带着灼热的气息和刺耳的摩擦声,轰然坠落下去!
“噗通!哐啷啷——”
下面传来几声沉重的金属撞击声和回响,听起来……似乎并不太深。
烈火云依收回长刀,刀身上的红光渐渐敛去。她探头往那黑黢黢的洞口里望了一眼,一股带着铁锈和陈年土腥味的阴冷气流扑面而来。
“走!下去看看!”她二话不说,火红的眸子闪烁着探险的光芒,竟是要直接往下跳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