唇上的冰凉与柔软骤然撤离,留下火烧火燎的余温,和一片狼藉的空白。
鹤元劫猛地向后踉跄半步,黝黑的脸膛瞬间涨得通红发紫……
他下意识地捂住嘴,指腹下仿佛还残留着那冰冷又霸道的触感……
第二次了……
上一次还在马车上,也是这般突如其来。
“你……”他喉咙发紧,声音干涩得像砂轮摩擦。
御国千雪却已恢复了那副慵懒从容的姿态,仿佛刚才的事情从未发生……
冰蓝的眸子在月光下清晰地映着他窘迫无措的倒影,甚至还带着一丝满意的审视……
“现在……”她粉唇轻启,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揶揄,“你的状态好多了。”
那语气,像在评价一件调整好的工具。
鹤元劫脑子里一团浆糊……
羞愤、震惊、还有那被强行压下的恐惧搅在一起。
“我……你……”他语无伦次,视线慌乱地扫过她月光下妖异的银发和绝美的侧脸,又迅速弹开。
“说吧。”御国千雪催促道,冰蓝的眸子微微眯起,里面不再是纯粹的戏谑,而是猎手般的专注。
她看出来了,那层被吻炸开的惊惶之下,藏着更沉重的东西。
鹤元劫深吸一口气,冰冷的夜风灌入肺腑,稍微冷却了些许沸腾的血……
他走到校场边缘,找了块被月光照得发白的大石头坐下。
御国千雪无声地跟过来,挨着他坐下,银色的发丝拂过他的手臂,带来一阵冷冽的幽香……
鹤元劫摊开左手。
掌心向上,掌纹在月光下清晰可见……
他看了看身旁的御国千雪,她今日没带那柄银剑,腰间空空,自己也没带归墟墨羽……
鹤元劫目光扫过地面,俯身捡起一块边缘尖锐的碎石。
他握紧石头,粗糙的棱角硌着掌心。
“你……”御国千雪冰蓝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少有的惊讶。
她看着他攥紧石块,看着他毫不犹豫地、狠狠朝着自己的左手掌心划下!
噗嗤!
皮肉被撕裂的闷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。
尖锐的石棱深深嵌入皮肉,拉出一道足有两指长的狰狞伤口!
鲜血瞬间涌出,顺着掌纹流淌,滴落在冰冷的石头上,在银白的月光下晕开刺目的暗红……
鹤元劫眉头都没皱一下,只是将鲜血淋漓的手掌举到御国千雪面前,声音低沉:“你看着。”
御国千雪的目光,从他那张因失血而略显苍白的脸,缓缓移到他掌心那道伤口上。
冰蓝的瞳孔深处,那丝惊讶迅速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专注。
时间在剑网规律的低沉嗡鸣中流逝。
一息……两息……
就在御国千雪的注视下,那汩汩涌出的鲜血,流速肉眼可见地减缓!
翻卷的皮肉边缘,开始以一种违反常理的速度蠕动、靠拢!
新鲜的肉芽如同最细密的丝线,飞快地交织、弥合!
深可见骨的伤口,竟在短短几个呼吸间,收缩成一道浅浅的红痕!
最终,连那红痕都迅速淡化,只留下一点未干涸的血迹,证明那里曾有过一道可怕的创伤……
整个愈合过程,快得令人心悸,透着一种非人的诡异。
“就是这件事吗?”御国千雪的声音响起,依旧平静,听不出太多波澜。
她冰蓝的眸子抬起,锁住鹤元劫的眼睛,“你的恢复能力确实异于常人。但,并非绝无仅有。
实力强大的剑意觉醒者,也可能做到类似的事情……我敢说,鹤雨纯如果全力施为,也能达到相近效果。”
她冷静地分析着,条理清晰,试图将这惊悚的现象纳入她所理解的“常理”框架。
“可是,”鹤元劫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急切,他摊开空空的双手,“我没有剑渊!没有剑意!一丝一毫都没有!而且我现在也没带着归墟墨羽!”
御国千雪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片刻。
她微微蹙起秀眉,月光在她精致的眉宇间投下浅浅的阴影。
确实……他身上,没有半点剑意波动。
不过那柄归墟墨羽吸收剑意的特性,她自然知晓。
“会不会是……那把剑?”她沉吟道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光洁的下巴,“归墟墨羽……它吸收了各种驳杂剑意,日积月累,或许……让你产生了某种未知的异变,反过来影响了你?”
这个推测很合理,但随即她自己又否定了,“不过……我在你身上,感觉不到任何残留的、被‘异化’的剑意气息……如果和剑意无关的话……”
她冰蓝的眸子深处,终于掠过一丝真正的困惑和凝重,“确实……有点奇怪。”
鹤元劫看着掌心那最后一点血迹,慢慢握紧了拳头。
那点血迹带来的黏腻触感,像冰冷的蛇缠绕着他的心脏。
他抬起头,望向剑网外那轮冰冷的圆月,视野边缘,那数字98在皎洁的月辉映衬下,显得愈发幽暗、刺目。
“这不算什么……”他的声音干涩,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恐惧,“这第二件事……才最奇怪。说出来……怕你不信。”
“说。”御国千雪的声音斩钉截铁,没有任何迟疑。
那恶劣的戏谑早已褪尽,只剩下纯粹的、冰冷的探究和……可靠。
鹤元劫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。
信任她吗?
这恶劣的女人?
可她刚刚用最蛮横的方式“证明”了她的“信任”。
他深吸一口气,仿佛要汲取足够的勇气,才能吐出那个压在心底五年多的、如同梦魇般的秘密:
“我自从……西区事变之后……”
他顿了顿,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抠出来,“视野的边缘……就开始有一个数字……只有我能看见的数字。睁眼闭眼……它都在。
有时是黑的,有时是白的,有时是灰的……总之,一直都在。”
他侧过头,不敢看御国千雪的反应,怕在那双冰蓝的眸子里看到荒谬、嘲笑或恐惧。
他盯着自己刚刚愈合的掌心,仿佛那光滑的皮肤下,还残留着数字跳动的痕迹。
“一开始……那个数字是‘1’。”他的声音很低,带着一种梦呓般的飘忽,“然后……它就慢慢涨……一天天,一点点……已经五年多了……”
夜风拂过,带来远处营房模糊的鼾声。剑网的微弱嗡鸣,如期而至。
御国千雪沉默着。
月光下,她的侧脸没有任何表情。
只有那冰蓝的瞳孔,在听到“五年多”时,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……
死寂般的沉默持续了几息。
鹤元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。
终于,御国千雪那清冷的、带着一丝奇异磁性的声音打破了沉寂:
“现在……到多少了?”
鹤元劫猛地转过头,对上她那双深不见底的冰蓝眼眸。
那里面没有嘲笑,没有恐惧,只有一片仿佛能包容一切未知的深邃。
他愣住了,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,瞬间冲垮了心头的堤防。
她……真的相信自己?
他张了张嘴,喉咙里像是堵了团棉花。
视野边缘,那个98,在月光的映照下,似乎跳动得更加更加急促,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。
“……98。”他终于吐出了这个数字,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