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殿之门在身后无声闭合,将幽暗之海那令人心悸的衰亡道韵彻底隔绝。门内并非预想中的宏伟殿堂,而是一条向下延伸、仿佛没有尽头的深邃廊道。廊道两侧的墙壁并非石材,而是由凝固的混沌气流构成,其中流淌着无数细密如星辰沙砾的寂灭道纹,散发出朦胧而永恒的微光,照亮前路。
鹿笙没有丝毫放松,【尘影符】与【坤元迹敛术】的效果依旧维持在巅峰,【归寂剑域】内敛至周身三尺,如同第二层皮肤。她并未立刻前行,《弈天筹》的清冷辉光已如水银泻地般向前蔓延,扫描、解析着这条廊道的结构与潜在风险。
“廊道本身即为考验,蕴含‘时空折叠’与‘心象映照’双重特性。前行速度与方式,将影响实际抵达的位置与需经历的关卡。” 《弈天筹》迅速反馈出分析结果。此地规则诡异,并非简单的直线距离。
鹿笙目光微凝,放弃了快速通过的念头。她调整步伐,每一步踏出都暗合《弈天筹》计算出的特定韵律,身形在廊道中忽快忽慢,时而如同融入左侧墙壁的道纹流光,时而又从右侧的混沌气团中悄然遁出。她并非在直线前进,而是在这折叠的时空中,沿着一条最优化的“安全路径”穿梭。
随着深入,周遭景象开始变幻。两侧墙壁上的道纹不再仅仅是散发微光,而是如同活物般蠕动、组合,演化出种种光怪陆离的景象——有星辰诞生旋即寂灭的轮回,有文明鼎盛转瞬化为飞灰的沧桑,更有无数修士在道途上挣扎、沉沦、最终归于虚无的剪影……这些是寂灭大道烙印在时空长河中的印记,是无数“终结”的具象化体现。
一股无形无质,却直透神魂本源的压力悄然降临。这不是攻击,而是大道意蕴的自然倾轧,逼迫着闯入者去理解、去共鸣、乃至去承受这万古的寂灭与归墟。
鹿笙道心澄澈,混沌道种平稳旋转,散发出包容与归寂的意蕴,与周遭压力形成微妙的平衡。她并未抗拒这些景象与意蕴的冲击,反而以《弈天筹》辅助,冷静地观察、分析、吸收其中蕴含的寂灭真意,将其化为自身道基的养分。那缕得自晶体碎片的 寂灭剑韵 在道种内轻轻震颤,仿佛与这些古老印记产生了某种共鸣,让她对“终结”的理解愈发深刻。
不知行了多久,前方廊道尽头出现了一点微光。靠近之后,发现那是一扇仅容一人通过的圆形光门,门内波光粼粼,看不清具体景象。
就在鹿笙准备踏入光门的刹那,异变陡生!
她前方虚空,混沌气流猛地汇聚,化作一道模糊不清、仅有人形轮廓的 道韵投影!这投影没有任何生命气息,纯粹由精纯的寂灭道韵构成,其强度赫然达到了合体中期水准!它不言不语,出现的同时便已一拳轰出,拳锋所过之处,连廊道内稳固的空间都泛起细微的褶皱,带着一股“抹除存在”的纯粹意蕴!
偷袭!或者说,是此地预设的、针对闯入者的考验!
间不容发之际,鹿笙一直内敛的 归寂剑域 骤然扩张!十丈领域瞬间将那道韵投影笼罩其中!领域之内,无形的归寂剑气如同深海暗流,疯狂切割、侵蚀着投影的身躯,将其拳势消弭于无形。
然而,那投影毕竟拥有合体中期级别的道韵总量,虽被剑域压制,却并未立刻溃散,反而身形一晃,试图以蛮力强行突破剑域封锁!
鹿笙眼神一冷,不退反进!并指如剑,指尖 寂灭剑火 凝聚,不再是混沌色,而是内蕴着一丝极致的幽暗,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与感知!她并未施展复杂神通,只是简简单单一记直刺,目标直指投影核心道韵流转的某个节点——那是《弈天筹》在瞬间捕捉到的、其结构最不稳定之处!
“嗤!”
蕴含 寂灭剑韵 的剑火,如同烧红的利刃切入冰雪,毫无阻碍地穿透了投影的防御,精准点中那个节点!
投影前冲的身形猛然僵住,随即从内部开始,如同风化的沙雕般寸寸瓦解,最终化作最精纯的寂灭道韵,消散在廊道之中,反而被 归寂剑域 吸收殆尽。
一击,溃敌。
鹿笙面色不变,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经过归墟海眼的修行与寂灭剑韵的融合,她的真实战力早已远超同阶,对付一个仅有力量、无有灵智的合体中期投影,并不困难。
她一步踏出,身形没入那圆形光门。
眼前豁然开朗,已置身于一座无比宏伟、仿佛没有穹顶、直接映照着无尽幽暗星空的古老殿堂。殿堂中央,并非供奉着什么神像或宝物,而是燃烧着一簇看似微弱、却仿佛永恒不灭的 苍白色火焰。
火焰仅有人头大小,安静地燃烧着,感受不到丝毫温度,反而散发出一种万物终结、却又于终结中孕育着一点不灭生机的矛盾意蕴。仅仅是注视着它,鹿笙体内的 源初寂印 与 混沌道种 便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欢呼与渴望!
“未熄薪火……” 一个明悟自然浮现在鹿笙心间。这正是寂灭一脉传承的终极象征,是“归寂”与“新生”的辩证统一,是守望者使命的核心!
然而,在薪火周围方圆百丈,空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琉璃质感,仿佛凝固的波涛。那里弥漫着比外界浓郁百倍的 归寂力场,任何未经许可的靠近,都会被这力场瞬间同化、归寂。
而在薪火正前方,悬浮着三样事物:
左侧,是一枚拳头大小、表面布满孔洞、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色石块——“万寂源核”。
右侧,是一卷非丝非帛、材质难辨的古老卷轴,散发着与《弈天筹》同源,却更加古老、深邃的天机道韵。
正中,则是一枚与她手中寂灭令造型相仿,但更加古朴,通体由混沌气流凝聚而成的虚幻印玺——“归寂道印”的投影!
三者皆被一层薄薄的琉璃光罩笼罩,与中央的薪火隐隐相连。
显然,这便是通过初步考验后的奖励,亦是后续传承的关键。
鹿笙没有贸然上前。《弈天筹》全力运转,分析着那归寂力场的结构与破解之法,同时评估着三样奖励的价值与风险。
“万寂源核,蕴含最本源的寂灭之力,可直接吸收,大幅提升修为与寂灭神通威力,但其中力量狂暴,需极强的掌控力,且有被其同化、失去自我之风险。”
“古老卷轴,疑似《弈天筹》缺失的更高阶篇章,或记载着更深奥的弈天之道,价值无可估量,但参悟需时,且可能触及更高层面的因果。”
“归寂道印投影,乃寂灭一脉权柄的象征,炼化后可初步掌控部分归墟之力,调用寂灭大道威能,但亦会彻底绑定守望者职责,与‘噬道之主’成宿命之敌。”
三者皆有利弊,且显然,她可能只能选择其中之一。
就在她沉吟抉择之际,怀中那枚得自废墟、与“噬道之主”相关的 暗金令牌碎片,竟毫无征兆地微微发热,传递出一丝极其隐晦、却带着强烈蛊惑意味的波动,隐隐指向那枚 万寂源核!
仿佛在诱导她,去选择那条看似能最快提升实力,却也最危险的道路!
鹿笙眼神瞬间冰寒。《弈天筹》清辉暴涨,瞬间切断了这丝外来波动的影响,并将其牢牢镇压回寂灭令空间深处。
“魑魅魍魉,也敢乱我道心?” 她心中冷笑,已然明了这碎片的险恶用心。
目光再次扫过三样奖励,她心中已有决断。修为可自行修炼,神通可逐步完善,但关乎道途根本的传承与认知,不容有缺。
她一步向前,并非走向万寂源核,也非迈向归寂道印投影,而是朝着那卷 古老卷轴 伸出了手。
就在她手指即将触碰到笼罩卷轴的琉璃光罩时,整个古老殿堂轻轻一震。中央那簇 未熄薪火 微微摇曳,一道平和而苍茫的意念,如同跨越万古时空,缓缓降临:
“后来者,示汝之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