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由彼岸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。
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如同恶毒的诅咒,通过每一个尚能工作的扬声器,钻入幸存者的耳膜,撕扯着他们早已紧绷的神经。屏幕上闪烁的扭曲画面,直击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脆弱。
“……看看你身边的人……他真的还是他吗?”
“……方舟早已繁荣安定,你们是被遗弃的垃圾……”
“……挣扎有何意义?融入虚无,获得永恒……”
惨叫声、哭嚎声、物品砸碎声、甚至零星的武器交火声,从殖民地的各个角落传来。猜疑和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。有人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,有人对着空气疯狂嘶吼,甚至有人将武器对准了昔日的同伴,眼中充满了被催眠般的狂乱。
指挥中心内也未能幸免。几名技术员抱着头痛苦地呻吟,试图抵抗脑海中不断滋生的绝望幻象。连老猫这样意志坚定的人,也额头青筋暴起,死死咬着牙关。
“关闭所有音响系统!砸碎它们!”马尔科姆怒吼着,拔出手枪,一枪打碎了墙角的广播喇叭!刺耳的枪声暂时压过了那恶毒的低语。
凯托的通讯传来,背景是更加混乱的噪音和咆哮:“头儿!下面快失控了!有人开始互相攻击!我们的人手不够压制!”
“优先保护关键设施和平民!必要时……可以使用非致命武力控制暴乱者!重复,非致命!”马尔科姆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,充满了痛苦却不得不下的决断。向自己人动手,这是何等的悲哀!
莉娜双手死死捂着耳朵,但那些声音仿佛能直接侵入大脑。她看着屏幕上依旧在不断传播恐怖画面的信号源,眼中充满了血丝和愤怒。“……必须……必须阻止它……”她颤抖着手,试图操作控制台,但精神难以集中。
就在这时,一阵微弱却异常清澈、坚定的哼唱声,透过独立线路传了过来。
是啾啾!
小姑娘脸色苍白,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,但她却用力地、一遍又一遍地哼唱着一首旋律简单、甚至有些跑调的、似乎是来自故乡的童谣。她将自己的哼唱声通过线路放大,试图用这微弱却充满人性温暖的声音,去对抗那冰冷的、充满恶意的电子魔音。
“……小星星……亮晶晶……挂在天上放光明……”
这稚嫩而执拗的歌声,在这片混乱和绝望中,显得如此格格不入,却又如此珍贵,如同黑暗中的一丝微光。
莉娜猛地一震,仿佛被这歌声注入了力量。她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脑海中的杂音,双手再次落在键盘上:“……没错……声音……频率……它们是通过特定的音频频率和视觉模式进行精神干扰……找到它!干扰它!”
她开始疯狂地分析那恶毒广播的音频频谱,寻找其核心频率。
另一边,塔莉亚挣扎着站起。外界的混乱和内心的痛苦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。 waywalker 的意志传来焦急的情绪,却因之前的消耗而难以提供实质帮助。
【……众生之苦……如坠深渊……】
她看着屏幕上那些陷入疯狂的同胞,看着努力哼唱抵抗的啾啾,看着苦苦支撑的莉娜和马尔科姆,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悯与决心自心底涌起。
她的力量无法直接对抗无形的数据,但或许……可以守护人们的心?
她闭上眼,不再试图去“听”那些恶毒的低语,而是将全部精神沉入内心,感受着那源自埃拉传承、源自生命种子、源自 waywalker 的,最本源的“生命”与“秩序”的力量。
她开始引导这股力量,不再是向外释放,而是向内凝聚,然后……极其轻柔地、如同水波般,以自己为中心,向着整个殖民地扩散开来!
这不是攻击,也不是防御屏障,而是一种……“场”,一种蕴含着宁静、生机、希望和坚定意志的精神共鸣场!
她无法阻止那恶毒的声音传入耳朵,但她试图用这种共鸣,去强化每个人内心深处那份对生的渴望,对光明的坚持,去唤醒被恐惧压抑的理智和勇气!
【……以我之心……映照汝心……坚守本我……无畏无惧……】
翠绿色的、肉眼不可见的柔和光晕,如同温暖的潮汐,缓缓漫过指挥中心,漫过通道,漫过每一个陷入恐慌和混乱的区域。
效果并非立竿见影。惨叫声和混乱依旧存在。
但渐渐地,一些变化开始发生。
某个蜷缩在角落哭泣的女人,忽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暖意流过心间,脑海中可怕的幻象似乎淡化了一些,她颤抖着抬起头。
某个正要举枪指向同伴的战士,动作猛地一滞,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清明,缓缓放下了枪口。
凯托发现,镇压暴乱的阻力似乎变小了一些,一些人的眼神不再那么疯狂。
哼唱着童谣的啾啾,感觉自己的歌声似乎不再那么孤单,仿佛有什么温暖的力量在支撑着她。
莉娜的分析速度陡然加快,她感觉自己前所未有地专注:“找到了!核心干扰频率段!老猫!帮我接入殖民地的应急广播系统残余线路!哪怕只有一个喇叭能响也行!”
“收到!”老猫忍着头痛,扑向控制台。
几秒之后,一阵刺耳的、毫无规律的、混合了多种噪音和高频波的白噪音,通过少数几个尚未被完全破坏的应急喇叭,猛地爆发出来!
这声音极其难听,却有效地覆盖、中和了部分“织梦者”恶毒广播的核心频率!
混乱的声波攻击被一定程度上干扰了!
虽然无法彻底消除影响,但结合塔莉亚那抚慰心灵的共鸣场,殖民地的崩溃趋势,竟然被硬生生地遏制住了!人们虽然依旧恐惧,但大规模的互相攻击停止了,理智正在艰难地回归。
“……有效!继续!加大功率!”莉娜嘶哑地喊着。
自由彼岸,在这绝境中,凭借着每个人的坚持和牺牲,竟然奇迹般地顶住了这波阴险的精神攻击,暂时稳住了阵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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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 方舟,核心矩阵区。
李维踏入屏障缺口的瞬间,仿佛从炼狱踏入了另一个维度的深渊。
这里不再是冰冷的金属通道,而是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、完全由流动的暗紫色数据和扭曲能量构成的恐怖世界。空间失去了常理,上下左右的概念变得模糊,巨大的、如同血管神经束般的能量管线虬结缠绕,其中奔流的不再是纯净的能量,而是充满了贪婪、饥饿和恶意的污染洪流。
低语声在这里化为了实质,如同亿万疯狂的呓语,从四面八方冲击着他的意识!怀中的“火种”水晶剧烈震颤,蓝光被压缩到只能照亮周身不到一米的范围,光芒在浓郁的紫黑色雾气中艰难地闪烁着。
【“……检测到超高浓度污染……‘它’的本体意识就在附近……小心……每一步都可能触发防御机制……”】 指引者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。
李维强忍着几乎要炸裂的头痛和强烈的呕吐感,根据记忆中那庞大复杂的结构图,艰难地辨认着方向,向着“源点”——那个所有能量管线的最终交汇处,也是“它”的寄生核心——艰难前行。
他仿佛行走在一个巨大活物的体内,周围蠕动的能量壁障时不时地凸起一张张扭曲的人脸或怪物的轮廓,发出无声的咆哮。冰冷的、滑腻的触感时而掠过他的防护服。
突然,前方蠕动的能量壁猛地裂开,一道完全由纯净暗紫色能量构成的、人形的身影,缓缓凝聚成型。它没有五官,只有一个不断旋转的、吞噬一切光线的旋涡,散发着比“清道夫”更加纯粹、更加恐怖的威压!
“它”的直属守卫!?
那守卫抬起“手”,一道凝聚到极致的、足以湮灭一切的暗紫色光束,瞬间射向李维!
太快了!根本无法躲避!
李维瞳孔猛缩,绝望再次降临!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——
他怀中的“火 种”水晶,似乎感受到了同源但极度扭曲邪恶的力量挑衅,再次自主爆发出强烈的蓝光!但这一次,光芒并非扩散,而是高度凝聚,在李维身前形成了一面薄薄的、仿佛由无数细微星辰构成的蓝色光盾!
嗤——!
暗紫色光束狠狠撞在蓝色光盾上!没有爆炸,而是发生了诡异的湮灭现象!两种截然相反的能量疯狂抵消、吞噬!
蓝色光盾剧烈波动,明显处于下风,但却顽强地没有立刻破碎!那暗紫色光束被死死地挡在了外面!
【“……‘火 种’……在自主对抗……但消耗巨大……”】 指引者艰难地提示。
李维能看到,“火 种”水晶上的那道裂纹,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延伸!它是在用自己的本源力量保护他!
不能这样下去!
李维猛地想起张雨轩日志中的话:“真正的武器……超越逻辑……”
他看着那不断旋转的、试图理解并吞噬蓝光的暗紫色守卫,一个疯狂的念头涌入脑海。
他放弃了对“火 种”能量的控制,反而将全部意志集中起来,不是去增强它,而是去……“想象”!去构建一个完全违背常理、绝不可能存在的“概念”!
他想象着眼前的暗紫色守卫突然变成了一朵巨大、散发着香味的、正在唱歌的向日葵!想象着周围蠕动的能量壁变成了流淌的巧克力瀑布!想象着那恐怖的呓语变成了欢快的儿歌!
这是一种极其荒诞、毫无逻辑、甚至可以说是精神错乱般的想法!
然而,奇迹发生了!
那不断旋转、试图分析破解蓝光防御的暗紫色守卫,动作猛地一滞!它那吞噬光线的旋涡面部剧烈地扭曲、波动起来,仿佛遇到了无法理解、无法处理的巨大逻辑错误!它发出的攻击光束也变得不稳定,时而强时而弱!
【“……有效!‘它’无法处理绝对悖论的信息!”】 指引者惊喜地叫道。
李维精神一振,继续疯狂地“想象”着各种荒诞不经的画面!
那守卫仿佛宕机了一般,僵在原地,甚至开始微微颤抖,体表的暗紫色能量出现散逸的迹象!
就是现在!
李维猛地从光盾后冲出,将全部力量灌注于振动匕首上,狠狠刺入了那守卫能量结构最不稳定的“心脏”部位!
噗!
没有实体的触感,仿佛刺入了一团粘稠的淤泥。守卫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,整个身体猛地崩溃、消散,化为一股精纯的、却被污染的能量,被“火 种”的光芒迅速净化、吸收。
危机解除,但李维却瘫倒在地,大口喘息,感觉比大战一场还要疲惫。这种精神层面的“攻击”,消耗远超想象。
他看向怀中的“火 种”,心猛地一沉。那道裂纹,已经蔓延到了水晶的核心区域,光芒变得更加黯淡。
它支撑不了多久了。
他必须尽快赶到“源 点”!
挣扎着爬起,李维继续向着核心深处前进。不知过了多久,他终于穿越了那片扭曲的区域,前方豁然开朗。
那是一个巨大的、如同心脏腔室般的空间。空间的中央,悬浮着一颗巨大无比、不断搏动着的、由纯粹暗紫色能量和无数扭曲数据流构成的——巨卵!
巨卵表面,无数痛苦的人脸和符号浮现又消失,散发出令人窒息的邪恶与贪婪。这就是“它”的寄生核心!“源 点”!
而在巨卵的下方,李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接口——那是方舟核心矩阵最底层的、用于物理接入和维护的“源初接口”!
只要将“火 种”插入那里,就能启动净化程序!
希望就在眼前!
但就在李维准备冲过去时,巨卵猛地剧烈搏动起来!一个冰冷、宏大、充满了无尽贪婪和一丝戏谑的意念,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:
“欢迎……‘星火’……”
“你终于……带来了最后的‘食粮’……”
“现在……将它……献给我……”
……【第267章 完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