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脑屏幕上的那条咨询还在闪烁：“请贵司明确是否由实际控制人直接管理项目团队？如否，请提供决策链结构图。”
陆轩没回，也没关。他站起身，把西装外套搭在肩上，朝门外走。走廊尽头，赵宇已经在等，手里拿着文件夹，指节轻轻敲着纸面。
“他们来了？”陆轩问。
“刚到，前台登记完，正在往会议室走。”
陆轩点头：“按流程走。访客系统开启，数据通道切换到隔离端口。电脑桌面清空，打印机断网。”
“明白。”赵宇顿了顿，“他们带了两个技术员，说要现场查资料。”
“查。”陆轩说，“让他们查。我们不藏东西，只是他们能看到的，都不是最关键的。”
他推开会议室门，里面已经坐了三个人。主位是个中年男人，穿深灰夹克，袖口磨了边，但坐姿笔直。他抬头看陆轩，眼神没闪，也没压。
“您是陆总？”他问。
“赵宇。”陆轩侧身，赵宇上前一步，“项目执行总监。陆总另有会议，由我全权对接。”
夹克男没动，但嘴角微抬：“听说你们团队很神秘，连张照片都没有。”
“不是神秘。”赵宇坐下，打开文件夹，“是专注。我们做合规服务，客户要的是结果，不是八卦。”
对方笑了，挥手让身后两人打开笔记本。
“行。那我们直接开始。”夹克男翻开文件，“第一个问题——决策链。你们怎么保证项目推进效率？”
林娜从侧门进来，手里拿着平板。她把一份pdF投到屏幕：一张组织流程图，职能模块清晰，审批节点明确，但所有人名都用编号代替。
“这是我们现行的项目管理流程。”她说，“所有决策按权限分级，重大事项需经五人评估小组合议，最终由董事会授权执行。”
“董事会？”夹克男挑眉，“实际控制人呢？”
“公司治理结构独立。”林娜语气平稳，“投资人不干预日常运营。这是合规前提。”
对方没再追问，转头对技术员点头。那人开始操作，试图调取后台权限记录。
马亮在监控室看着屏幕，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两下。对方的终端立刻跳出提示：**访问受限，需上级授权。**
“他们试权限了。”马亮低声说。
“让他看。”陆轩站在他身后，“开放二级审批日志，隐藏操作人Id，时间戳保留。”
日志弹出，显示三次项目节点审批，响应时间均在两小时内。
夹克男盯着看了会儿，点头：“反应够快。”
“我们不靠个人拍板。”张涛从另一侧门进来，手里拿着演示笔，“靠流程驱动。比如这个文旅项目，从资料提交到备案通过，全程十七个节点，我们平均压缩到四天半。”
他点开系统界面，展示任务流转动画。
“你们比一些上市公司还规范。”夹克男终于松了口气，“但我想知道，你们凭什么拿到城南地块的审批进度？这数据没公开。”
“我们有信息同步机制。”马亮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，“不依赖单一渠道。规划局官网更新前十五分钟，我们的监测系统就已捕获草案编号。”
“怎么做到的？”
“技术细节不便透露。”马亮说，“但结果可验证。您现在可以去官网查，城南c-7地块，审批状态是不是‘待公示’？”
夹克男掏出手机，刷新页面。三秒后，他抬眼：“确实。”
会议室安静了一瞬。
“你们不是中介。”他慢慢说，“你们是真正干活的。”
赵宇没接话，只把一份文件推过去：脱敏后的项目执行方案，股权结构建议，风险评估模型。
夹克男翻了几页，忽然问：“如果我们现在追加投入，你们能提前启动技术团队吗？”
“取决于资源对等。”陆轩的声音突然从音响里响起。
所有人都抬头。
“我们不是乙方。”陆轩说，“是合作方。你们出资金，我们出能力。但能力的前提是信息对等、资源开放。如果你们愿意打通本地政商协调通道，我们的技术组明天就能进场。”
夹克男沉默片刻，回头和同伴低语几句。
“我们可以开放两个本地合作渠道。”他说，“文旅协会资源，还有市建委的预审对接口。但前提是——你们得证明自己不是空壳。”
“我们不是来蹭热度的。”陆轩说，“是来把事做成的。空壳撑不了三个月，但我们已经活了十几年。”
对方再次点头，这次带着认可。
“行。那我们定个双周例会机制，进度同步，问题共解。”
“可以。”林娜拿出协议草案，“但对接人限定为职业经理人团队。重大事项提交决策委员会，我们不搞个人英雄主义。”
“合理。”夹克男笑了，“你们比我们预想的难缠，但也比预想的靠谱。”
会议结束，对方起身握手。临出门，夹克男停下，看着赵宇。
“你们老大……真不露面？”
“他从不参与具体项目。”赵宇说，“他只管方向。”
人走后，陆轩从监控室出来，走到会议室。
“他们信了？”孙明问。
“不是信。”陆轩看着桌上的文件，“是开始尊重。尊重比信任有用。信任会崩，尊重是因为你有他们拿不走的东西。”
赵宇翻开对方留下的名片，背面写着一行字：“下周二，协会闭门会，带方案来。”
“他们想考我们？”张涛问。
“考过了。”陆轩拿起笔，在白板上写下：“亚太文旅——合作级。”
他圈住这个名字。
“现在不是他们考我们，是我们考他们。资源开多少，我们动多深。别急着冲，要让他们觉得，是他们自己想拉我们进来。”
孙明看着财务模型：“追加投入的话，现金流能撑住。但得确保后续回款路径干净。”
“干净不是靠躲。”陆轩说，“是靠快。比他们快一步拿到批文，快一步完成备案，快一步让他们看到回报。速度是最好的防护罩。”
林娜更新了信息分级协议，把“政商协调通道”列为二级可披露内容。
“以后这类资源，统一归口管理。”她说，“谁要用，走审批。”
“对。”陆轩说，“别让好处变成漏洞。”
傍晚，马亮再次敲门。
“亚太文旅刚在内部系统更新了项目状态。”他递过平板，“合作方标注为‘战略级’，初期投入追加三千万，已走审批流程。”
陆轩没说话，走到窗前。
城市亮起来，远处工地的塔吊还在转。城南那片地，三个月前还是荒地，现在已经有围挡，挂着“文旅综合体”字样。
“赵宇。”他说。
“在。”
“下周协会闭门会，你去。带两个方案，一个保守，一个激进。但他们只能看到激进的那个。”
“明白。”
“还有。”陆轩转身，“让技术组准备进驻。设备、人员、通讯加密，全部按最高标准。我们不打无准备的仗。”
赵宇点头出门。
陆轩坐回桌前，打开邮箱。那封要求提供决策链结构图的邮件还在收件箱，未读。
他点开，回复一行字：
“我方决策机制基于集体合议制度，具体架构详见附件《信息分级披露协议》。合作基础是能力互认，而非身份验证。期待贵司进一步明确资源投入细节。”
发送。
屏幕暗下。
他起身，把西装挂回衣架，领带松开两扣。办公室只剩一盏台灯亮着。
楼下，林娜还在整理会议纪要。打印机吐出一页纸，她拿起看了一眼，放进文件袋，封口，贴上标签：
**星启咨询 - 亚太文旅项目 - 初次会议记录 - 限阅。**
她把文件放进保险柜，锁好。
走廊灯光一盏盏熄灭。
陆轩站在窗前，看着对面大楼的倒影。那里有间办公室，窗帘没拉严，灯还亮着。
他认得那位置。
是亚太文旅临时租用的本地办事处。
窗帘缝隙里，有人影在走动，手里拿着平板，正指着什么。
陆轩没动。
他知道，对方也在看这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