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轩把茶杯放在控制台左侧,水已凉透。他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:09:58。距离视频会议开始还有两分钟。
林娜站在文件柜前,将最终版协议的纸质副本取出,翻到签名页确认无误。张涛靠在副屏边,手指滑动平板,核对银行通道状态。马亮耳机轻扣耳廓,监听线路畅通。李刚立于门侧,目光扫过每一块屏幕。
“接通了。”马亮说。
主屏亮起,对方会议室出现在画面中。三人入座,中间是企业负责人陈正海,左侧为法务代表,右侧是财务总监周维。背景墙上挂着公司资质证书,灯光偏冷。
陆轩按下通话键:“早上好。”
陈正海点头:“陆总准时。”
“我们直接开始。”陆轩声音平稳,“新版草案你们看过,我想知道具体意见。”
法务代表开口:“预付款提升至六十可以接受,但分两期支付的前提条件过于严格,尤其是测试通过这一项,可能影响交付节奏。”
“那说明你们对自己的交付没信心。”陆轩说。
对方三人微怔。
“如果系统模块达不到标准,”陆轩继续,“哪怕只差一点,后续集成都会出问题。我们不是不信任你们的技术能力,而是不能拿整个项目冒险。测试不过,意味着风险未控,这时候付第二笔钱,等于纵容隐患。”
陈正海皱眉:“可我们也需要资金周转。”
“所以我们提出协助申请流动资金支持。”陆轩调出附件页面,“只要提供应收账款明细,我们可以对接合作银行,走绿色通道。额度不会低于五千万,审批周期压缩到七十二小时内。”
财务总监周维眼神一动,低头翻资料。
“这个提议……”陈正海语气缓了些,“我们需要评估操作可行性。”
“那就现在评估。”陆轩说,“我给你们十分钟时间内部沟通,我在外面等。”
他关闭摄像头,会议室陷入短暂沉默。
李刚低声问:“真能批下来?”
“已经打过招呼。”张涛看着平板,“银行那边预留了额度,前提是对方愿意交底。”
马亮补充:“他们刚才接入了内网共享端口,正在下载应收账款模板。”
陆轩没说话,手指搭在桌沿,轻轻敲了一下。
十分钟后,画面恢复。
陈正海清了清嗓子:“关于财务信息披露,我们原则上同意配合,但希望贵方签署保密协议,并限制使用范围。”
“没问题。”陆轩点头,“林娜,把加密协议发过去。”
林娜操作终端,一份pdF文件发送成功。对方签字后回传,流程完成。
“第三方监理全程参与验收,这条也有异议吗?”陆轩问。
“没有。”陈正海摇头,“只要监理公正,我们欢迎监督。”
“很好。”陆轩转向条款列表,“最后一条,若连续两个季度财报显示净资产为负,我方有权暂停合作。这是底线,不能让步。”
“这相当于随时可以终止合同。”法务代表语气紧绷。
“也相当于我们在危机时刻仍愿伸出援手。”陆轩看着陈正海,“你们现在最缺的不是订单,是活下去的时间。我们给预付款,帮融资,换的是透明和履约承诺。如果连这点责任都不敢担,那谈什么合作?”
陈正海沉默五秒,抬手示意身旁两人。三人凑近低声商议。
陆轩没催。
三分钟后,陈正海抬头:“我们接受全部条款。”
“包括财务健康触发机制?”
“包括。”
“很好。”陆轩说,“林娜,启动签约流程。”
林娜打开电子合同平台,双方授权代表登录。数字签名逐页确认。倒数第二页签完时,财务总监周维突然举手:“能否增加一项补充说明——关于银行支持的具体对接人?”
“可以。”陆轩说,“由我方金融事务组专人负责,二十四小时内响应。”
信息填入,最后一签落下。
屏幕上跳出提示:【合同已签署,生效待执行】。
马亮摘下耳机:“对方服务器已完成认证绑定,数据通道开启。”
张涛同步收到银行反馈消息,抬头:“授信通道已激活,等待对方提交材料。”
李刚掏出手机,开始通知物流预备组进入待命状态。
林娜将纸质协议收回,封面贴上红色标签:“生效待执行”。她转身走向档案柜,放入指定格位。
陆轩依旧坐在主位,指尖划过屏幕上的合作企业名称。黄点已变为浅绿,备注更新为:“合作关系建立,第一阶段完成。”
他端起茶杯,喝尽残水。
“把今天所有沟通记录归档。”他对林娜说,“标注‘合作启动节点’。”
“是。”林娜应声操作。
马亮忽然开口:“会议中途,财务总监离席两次,每次约一分半钟。第一次接电话,第二次疑似与外部视频连线。”
“拍到了吗?”
“拍到了角度,但看不清内容。”马亮调出截图,“对方窗帘反光,只能确认有设备亮屏。”
陆轩盯着图像看了两秒:“查那个号码。”
“已经在追了。”马亮说,“信号经过三层跳转,目前锁定在深圳某虚拟运营商。”
“不用深挖。”陆轩说,“让他以为我们不知道就行。”
张涛插话:“银行这边要我们尽快提交对方材料清单,才能启动初审。”
“让他们准备。”陆轩说,“应收账款、近半年流水、当前在建项目进度表,一样都不能少。”
李刚走到控制台前:“要不要安排人去他们仓库看看?上次那个工程师说货压着出不去。”
“暂时不动。”陆轩说,“先让他们自己把家底摊开。我们站住了理,下一步才好动手。”
林娜回到座位,确认文件全部归档完毕。
陆轩起身,绕到主控屏后方,将浅绿色标记点放大,拉出关联网络图。供应商旗下七家子公司、十五个合作方、三个核心物流节点逐一显现。
他点开其中一家分包商的信息页,停顿片刻。
“这家电力设备租赁公司,”他说,“去年十月被扣过电缆。”
马亮立刻回应:“是,西北项目,仓储费拖欠二十三天。”
“查他们现在的合同状态。”陆轩说,“如果还在合作,说明他们宁愿拖款也要维持表面运转。”
“马上查。”马亮戴上耳机重新接入。
张涛调出分包数据库,几分钟后报出结果:“最新一笔租赁合同签署于二十天前,付款方式为‘验收后三十日结清’,无预付条款。”
“又是空手套白狼。”李刚冷笑。
陆轩没说话,手指在屏幕上滑动,切换至资金流向模拟界面。他输入参数,模型运行,生成一条红色预警线:若未来四十五日内无新增回款,目标企业现金流将彻底断裂。
“他们签这个合同,就是为了撑住报表。”张涛说。
“所以更不会轻易放弃这次合作。”陆轩说,“我们给的钱,是救命的绳子,但他们得自己爬上来。”
林娜低声问:“要不要设一个观察期?比如前三个月每周审计一次?”
“不用写进合同。”陆轩说,“但我们得盯着。”
他转身面向众人:“通知各小组,合作已定,预案启动。技术组准备对接接口,财务组盯紧资金池,情报组继续监控内外联络,物流组三天内拿出接单响应方案。”
没人提问,也没人犹豫。
指令下达完毕,陆轩回到座位,拿起那份打印好的协议。纸张干净,只有签名和日期墨迹未干。
他用指腹轻压签名处,确认清晰完整。
然后翻开附件目录,找到最后一项:【合作方近期履约能力佐证材料清单】。
他的目光停留在第一条:【华南区域仓库租金催缴通知,2024年3月17日发出】。
下一秒,他抬头看向主屏右下角。
10:43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