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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周山巅,时辰刚刚稳固因封印裂隙而激荡的神力,眉头便是一蹙。

并非外敌来犯,也非体内世界异动。

而是一种……源自整个洪荒天地本身的、难以言喻的悸动。

他缓缓抬首,目光穿透云海,望向那冥冥中的至高之处。

无需神识探查,一种前所未有的宏大意志,正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,自洪荒天地万物的运转中凝聚、显化。它无形无质,却无处不在,如同水银泻地,渗透进每一缕灵气,每一寸山河,每一条法则脉络。

这意志,不带任何情感色彩,唯有绝对的秩序,绝对的平衡,绝对的……淡漠。

天道!

历经龙汉初劫的洗礼与沉淀,洪荒的天道意志,终于彻底成型,正式登上了舞台!

此刻,这股新生的、却磅礴无边的意志,正以前所未有的专注,投向了洪荒的某一处——玉京山!

时辰的目光也随之望去。在他的感知中,玉京山方向,一道清矍的身影正立于山巅,正是鸿钧。他周身清气缭绕,头顶残缺的造化玉碟洒落蒙蒙道辉,气息与整个洪荒天地无比契合,俨然已是混元大罗金仙(圣人)之境,为当世仙道之祖。

而那天道意志,正化作无形无质的洪流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“邀请”,缓缓笼罩向鸿钧。

那不是声音,不是神念,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真灵深处、关乎大道本源的共鸣与牵引。

时辰“听”到了那“邀请”的内容,冰冷而直接:

“秩序需主,天道缺一。尔承盘古遗泽,掌玄门正道,合当执天之行,维道之衡。”

“允尔代天执道,享无上权柄,化身规则,万劫不磨。”

“代价:渐忘我,渐融道,终为天道一部分,再无独立之‘鸿钧’。”

时辰的瞳孔微微收缩。

合道!

天道竟在此时,向鸿钧发出了“合道”的邀请!这意味着,天道认可鸿钧为最合适的“代言人”,欲将其吸纳,补全自身运转的最后一块拼图,从此天道有主,秩序井然!

这对洪荒天地而言,或许是走向成熟与稳定的标志。但对鸿钧个人而言……

时辰能清晰地“看”到,在那天道意志的笼罩下,鸿钧的身形微微震颤。他那古井无波的脸上,首次出现了极其复杂的情绪波动。

有震撼,有向往,有挣扎,更有……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。

向往的,是那执掌天道、化身规则的无上权柄与境界。那是无数修道者梦寐以求的终极,是通往更高层次的捷径。从此,言出法随,与天同寿,真正意义上的俯瞰众生。

恐惧的,是那“渐忘我,渐融道”的冰冷代价。失去独立的意志,失去属于“鸿钧”的喜怒哀乐、爱恨情仇,最终成为天道运转的一个冰冷部件,一个没有自我的“工具”。这与他追求大逍遥、大自在的修道初衷,产生了根本性的冲突。

鸿钧立于山巅,久久沉默。清风吹拂他的道袍,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沉重。

他看到了合道后的景象:天道因他而更加完善,仙道因此而大兴,洪荒秩序井然,量劫可控……这是大功德,大责任。

他也看到了合道后的自己:那双洞悉世事的眼眸将只剩下绝对的理性与平衡,再也映不出玉京山的云卷云舒,再也生不出对门下弟子的些许温情。他将是“道”,而不再是“鸿钧”。

天道意志并不催促,只是静静地笼罩着他,等待着抉择。那磅礴的威压与诱惑,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鸿钧的道心。

时辰立于不周山,静静地看着这一幕。他并未插手,也无从插手。这是鸿钧自己的道,自己的抉择。

他能理解鸿钧的挣扎。力量与自我,责任与自由,这是摆在任何一位求道者面前的终极难题。

“鸿钧……你会如何选?”时辰心中默念。他知道,鸿钧的选择,将直接影响未来洪荒无数元会的格局。

若鸿钧合道,天道有主,秩序将得到极大强化,或许能更快地推动洪荒成长,更有效地应对未来的量劫乃至归墟威胁。但代价是,一个更加“完整”却也更加“冷漠”的天道,对于时辰这等混沌遗留的“变数”,以及那些尚未归来的魔神,是福是祸,犹未可知。

若鸿钧拒绝……天道无主,运转或有滞涩,洪荒演化可能更显“自然”,但也可能更加混乱,量劫更难控制。而鸿钧本人,则将失去这条通往至高力量的捷径,未来能否凭借自身超脱,亦是未知之数。

这是一场豪赌。赌上自身的一切,去换取一个不确定的未来。

时间,仿佛在玉京山巅凝固了。

不知过了多久,或许只是一瞬,或许是万年。

鸿钧紧闭的双眸,缓缓睁开。

眼底深处,那最后的挣扎与波澜,已被一种极致的平静与决然所取代。

他缓缓抬起头,望向那无形无质、却又无处不在的天道意志核心。

没有言语。

但他周身的气息,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。那原本与天地契合的清光,开始更加主动地、更加深入地与天道意志交融。他头顶的造化玉碟残片,光芒大放,无数大道符文流转,似乎在构建着某种桥梁。

他,做出了选择。

为了仙道大兴,为了洪荒秩序,为了应对那冥冥中感知到的、来自归墟与混沌海的巨大威胁……他选择了承担这份责任,哪怕代价是逐渐失去“自我”。

一股更加浩瀚、更加威严、仿佛与整个洪荒天地彻底融为一体的气息,开始自鸿钧身上升腾而起!

时辰目光一凝。

鸿钧,踏出了合道的第一步!

也就在这一刻,时辰清晰地感觉到,那笼罩洪荒的天道意志,似乎……“看”了他一眼。

那目光,依旧淡漠,却带着一丝审视,一丝……若有若无的排斥。

仿佛在说:此间天地,已有主。尔等“旧纪元”之客,当好自为之。

时辰面无表情,心中却是一片冷然。

“天道……这便是你的态度么?”

他收回目光,不再关注玉京山的变化。鸿钧合道已成定局,洪荒即将进入一个新的时代。

而他的道路,也更加清晰。

他不会融入天道,不会成为这方天地规则的一部分。他要走的,是超越这方天地,超越这所谓的天道,带领战友,杀回归墟,探寻那最终超脱的道路!

不周山巅,风声再起。

时辰的身影在风中显得愈发挺拔,也愈发孤独。

前路,似乎因天道的完善而多了一重无形的壁垒。

但他的道心,不曾有丝毫动摇。

“你有你的天道秩序,我有我的时空永恒。”

“且看这洪荒未来,是谁家天下!”

道音低沉,融入风中,唯有不周山默然见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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