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亮,苏瑶就把手机攥在手里。
屏幕还停在那条回复上:“已彻查后勤,两名佣人身份伪造,正在追查源头。”她盯着字看了许久,指尖滑过消息末尾的时间戳——凌晨三点十七分。厉霆琛回得很快,但事情没那么简单。她抬头看向大宝,孩子正蹲在玩具箱前整理平板的充电线,动作轻而谨慎。
“妈。”大宝忽然开口,“我得去书房看看。”
苏瑶没动,只是把手机递给他。他接过,快速扫了一眼内容,眉头微微一压。
“他们伪造身份能直接进内院,审批走的是账房终端。可那个机器早就没人用了。”他声音压得很低,“而且……昨天断电的时候,配电箱波动和书房监控是同步的。”
苏瑶看着他,没说话。
大宝站起身,从书包里取出一个改装过的信号干扰器,塞进一只毛绒兔子的肚子里。“我去送玩具,趁巡逻间隙溜进去两分钟就行。只要能找到密码来源,就能查到底是谁在操控权限。”
“不行。”苏瑶终于出声,“太危险。”
“可我们已经没退路了。”大宝抬眼,“昨晚系统被锁,U盘只能本地存。如果他们连终端都清了记录,再不主动找线索,下一次可能就是孩子出事。”
苏瑶的手指收紧了一下。
她想起昨夜窗外那道贴着屋檐移动的身影,也想起五宝梦里喃喃的“风筝飞走了”。这不是巧合。有人在试探,在逼他们暴露反应。
她缓缓点头:“只准两分钟。听到脚步就撤。”
大宝应了一声,抱着兔子出门。
走廊安静得出奇。他沿着墙根走,耳朵竖着听每隔半小时一次的巡逻节奏。十点十七分,东侧配电箱会短暂跳闸,监控断联两分钟。这是他昨晚反复测算出来的空档。
他提前五分钟到书房门口,把兔子轻轻放在门边地毯上,然后缩身躲进拐角储物柜的缝隙里。
十点十七分整,头顶的感应灯闪了一下,熄灭。
他立刻冲出,拧动门把——门没锁。
推开门,屋里一片静。窗帘半拉,光斜切过书桌,照在角落的保险柜上。柜体嵌在红木书架内,表面有个六位数字键盘,边缘泛着金属冷光。
大宝快步靠近,掏出随身的小工具贴在键盘侧面,启动热感捕捉程序。屏幕上浮现出几个高亮区域:**1、6、2、9、0、7**。
他皱眉。
这组数字没有规律。他调出昨夜录音中的时间戳——第二十七秒出现金属碰撞声,对应纽扣擦过铁栏杆的声音。他母亲分析过那枚银扣,说是七十年代老式制服用的,常见于家族老仆或账房人员。
他忽然想到什么,翻出本地缓存的家庭档案碎片。
厉母的照片曾在某次家族合影中出现过,边上标注了生辰:1978年5月。他试了****,输入后红灯闪烁,错误。
还剩两次机会。
他闭上眼,回忆起父亲曾提过一句:“你妈最开心那天,是我们偷偷领证的日子。”那是农历四月廿三,公历换算过来是**0**。
他深吸一口气,按下六个数字。
“滴”的一声,柜门弹开。
里面没有文件,也没有账本,只有一张泛黄的照片。
照片上是个年轻女人,穿着浅色旗袍,站在一棵梧桐树下侧身望远处,神情落寞。背景熟悉得让人心颤——正是厉家老宅后院那棵百年老树。
大宝小心拿起照片,翻到背面。
纸面有被擦抹过的痕迹,字迹模糊。他打开手机闪光灯,斜着角度照上去,一行极淡的铅笔印慢慢浮现出来:
“……别信……账房……”
他心跳加快,立刻拍照,传进图像增强软件。轮廓清晰了些,还能看到一个“千”字的残角,后面像是“万不能说”。
他迅速将图片保存进U盘,藏进平板夹层。
正要合上柜门,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。
大宝瞬间蹲下,拖过旁边的梯凳挡住柜口,翻身爬上书架顶层,钻进了通风管道入口。他刚把盖子虚掩好,书房门就被推开。
脚步很轻,只走到了书桌前。
纸张翻动了几下,接着是抽屉关闭的声音。那人没碰保险柜,停留不到半分钟就离开了。
大宝等了足足五分钟才爬下来。
他复原柜门位置,确认指纹和热感都没留下痕迹,抱着兔子从侧门离开,沿回廊返回儿童房。
苏瑶正在给双胞胎喂奶,听见动静立刻抬头。
大宝关上门,从兔子肚子里取出干扰器,低声说:“找到了一张照片,是厉叔叔的母亲。背面写着‘别信账房’。”
苏瑶手一顿。
“不是全部。”大宝把平板递过去,“还有半句,可能是‘千万不能说’。我拍下来了,在U盘里。”
苏瑶接过平板,放大照片背面的字迹。她的目光落在“账房”两个字上,久久未动。
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。
新消息来自厉霆琛:“东院新增三人调岗,均经账房特批,身份仍在核实。你们先别靠近那边。”
她看完,没回,只把内容念了一遍给大宝听。
大宝盯着那行字,忽然问:“妈,你觉得……厉叔叔知道这些吗?”
苏瑶摇头:“我不知道。但他现在查的方向,和我们发现的,是一条路。”
“那就说明,有人在他眼皮底下瞒了十几年。”大宝靠在墙边,声音沉了下来,“连他母亲留下的警告,都被刻意抹掉了。”
房间里一时安静。
五宝在床上翻了个身,嘟囔了一句梦话。二宝揉着眼睛坐起来,迷迷糊糊地伸手要水。
苏瑶起身倒水,顺手把平板放进抽屉,锁好。
她走到窗边,撩开一点窗帘。
院子里阳光正好,梧桐树影铺在地上,枝叶间那块裂开的地砖依旧明显。几个园丁正提着工具走过,其中一个弯腰捡起了什么,看了两眼,塞进了口袋。
她放下窗帘,转身对大宝说:“从今天起,所有信息只存本地。U盘轮换使用,每份资料最多保留三份副本。”
“明白。”大宝点头,“我还做了个日志追踪表,记录每次异常电力波动和人员进出时间。如果账房那边再动手脚,一定能抓到规律。”
苏瑶看着他,眼神复杂。
这个才十二岁的孩子,早已不像普通孩童。他不吵不闹,却能在危机中理清线索;他不说狠话,却比谁都清楚敌人藏在哪一层暗处。
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,什么也没说。
大宝低头整理设备,突然又想起什么:“对了,保险柜打开时,屋里有股味道。”
“什么味道?”
“像是旧纸和樟脑混在一起,但下面还有一点……墨香。”他皱眉,“那种墨,不是现在的打印机用的,是老式钢笔水的味道,带点涩气。”
苏瑶猛地抬头。
她记得这种气味。
十三年前,她在医院醒来那天,床头放着一份匿名病历复印件,纸边发脆,上面的字是手写的,墨迹微晕。当时她以为是哪个好心护士留的,后来才发现那份病历改写了她的入院时间,掩盖了分娩记录。
那份病历上,就有这种墨香。
她快步走到抽屉前,拉开最底层,翻出一个密封袋。里面是一小片泛黄的纸角,是从当年那份病历上撕下来的证据。
她取出纸片,凑近鼻尖。
熟悉的气味钻入鼻腔。
就是它。
她手指微微发抖,把纸片重新封好,放进贴身衣袋。
大宝看着她:“妈,你想到了什么?”
苏瑶没答。她走到书桌前,打开平板,调出刚才的照片增强图。
“别信账房”四个字静静躺在屏幕上。
她盯着那行字,仿佛看见一个女人在深夜写下警告,又怕被人发现,匆匆抹去痕迹。她想说的,远不止这几个字。
她想说的,可能是整个厉家都不敢提起的往事。
她缓缓合上平板,走到门边检查锁扣。
外面风不大,但走廊尽头的一扇窗户开着缝,风吹动窗帘,一下下拍打着窗框。
就像昨夜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