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淼的手指刚动完,陈默的膝盖还陷在焦土里。他盯着那根微微抽搐的指尖,喉咙发紧。血月从云缝中斜照下来,光斑正好落在她手腕裂口边缘,像是某种标记被激活。
他撑着枪杆想站起来,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。鼻血还在流,滴在虎口电路图上,混着汗,把那些细密线条泡得发胀、起皮。
就在这时,一道冷光划破低空。
没有风,也没有脚步声,那枚单片镜像是凭空出现,缓缓悬停在废墟中央。镜面朝上,映着血月,忽然翻转。
金光炸开。
半空中浮现出一卷榜单,边缘扭曲如燃烧的纸页。榜首空着,只有一行模糊字样:“序列0:未知”。往下数,第三行清晰浮现——
“序列9吸血鬼·陈默·存活率12%”。
陈默瞳孔一缩。
榜单下方还有细小文字滚动:**能力来源:血月共鸣系统;弱点:嗜血冲动阈值偏低;推荐清除方式:精神剥离+原质净化。**
他猛地抬头,四周寂静。油罐残骸投下的影子纹丝不动,连空气都像凝固了。
然后,他听见了声音。
“你比我预估的多活了七分钟。”
声音来自头顶。陈诡站在高处断裂的输油管道上,白大褂垂落,左手金属手套泛着幽蓝微光。他没走下来,只是轻轻抬手,单片镜便调转方向,正对陈默右眼。
“这是你的档案。”他说,“也是所有序列者的归宿。”
陈默咬住后槽牙,右手悄悄摸向枪膛。最后一颗骨刺弹还在,但枪管已经变形,导电凝胶干涸在护套内壁。
“你不该来。”他嗓音沙哑。
“我一直在。”陈诡轻笑,镜片闪过一串数字倒计时,“你以为你在查地下母体?那是我留给你的饵。锈心脏上的符号,是我账本里的编号。你在按我的节奏推进实验。”
话音未落,单片镜骤然加速,直冲陈默面门。
他本能侧头,可右眼突然剧痛,仿佛有烧红的针扎进神经。银白齿轮纹疯狂旋转,视野瞬间撕裂——
他看见无数眼球漂浮在虚空中,排列成巨大矩阵。每个眼球表面都流动着数据流,像是一张活着的网络。矩阵中心,锁着一个人形轮廓,四肢被透明锁链贯穿,嘴在动,却听不见声音。
“那是第一个序列0。”陈诡的声音直接在他脑内响起,“失败品。和你一样,被系统选中,却被规则吞噬。”
陈默想闭眼,可眼皮不受控制。他看见那人影挣扎的动作,看见他抬起脸——
那张脸,和他自己有七分相似。
“不……”他喉咙挤出一个字。
就在意识即将沉入深渊时,耳畔响起低语。
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,而是从颅骨内部震荡出来的声音:
“你……听见了么?”
这声音古老、沉重,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回响,却又像某种原始频率,与他的心跳同步。
血月光芒猛然增强,洒在单片镜上,镜面开始龟裂。
陈默趁机咬破舌尖,剧痛让他短暂夺回身体控制权。他用左臂猛砸右眼眶,硬生生将嵌入一半的镜片撞出。
“铛!”
金属脆响,单片镜落地,滚了几圈,停在一块焦黑的轮胎残骸旁。
他跪倒在地,右手撑地,指尖抠进泥土。鼻血不断涌出,顺着下巴滴在锈心脏残片上。那残片表面的符号,竟随着血迹微微发烫。
远处,陈诡静静站着,没再靠近。
“你看到了。”他说,“你也听见了。别否认,那是系统的源头,是红月本身的意志。你以为你在使用‘血月共鸣’?其实,是你被它选中,在完成某种迭代。”
陈默喘着气,抬头望向血月。天空依旧昏红,云层缓慢移动,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。
可他知道是真的。
他记得那个失败品的脸,记得那无声呐喊中的绝望,更记得耳边那句低语——
“你听见了么?”
这不是警告,也不是召唤。这是一种确认。一种只有在濒死边缘才能接收到的信号。
他慢慢抬起手,攥紧了掌心的锈心脏残片。边缘割破皮肤,血混着铁锈渗进指纹。
“我不是容器。”他低声说,声音几乎被夜风吹散。
陈诡笑了。镜片上的倒计时跳到零,又重新开始。
“你说得对。”他缓缓抬起左手,金属手套亮起一圈波纹,“你不是容器。你是变量。所以我才留你到现在。”
话音落下,他身影开始淡去,如同被月光蒸发。最后消失前,留下一句:
“下次见面,我会带走你的右眼。”
风再次卷起焦屑,榜单早已隐没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陈默仍跪在地上,右眼火辣辣地疼,视野边缘不断闪现残影。他不敢闭眼,怕再看到那个眼球矩阵。
他低头看手。虎口电路图已经剥落大半,露出底下溃烂的皮肤。但他能感觉到,体内有什么变了。
吸血鬼序列不再躁动。嗜血冲动依然存在,却像是被什么压制住了——不是靠意志,而是来自更高层级的规则干涉。
血月低语还在耳边回荡,虽无声,却持续震动。
他缓缓站起身,腿有些发软。狙击枪倒在一边,枪托裂开,怀表不知何时脱落,只剩一根断发缠在发条轴上。
他没去捡枪。
而是走向油罐残骸深处,弯腰拨开灰烬,将锈心脏残片重新埋进裂缝。动作很轻,像在封存某个不该存在的证据。
做完这些,他转身,一步步走向加油站中央的断裂立柱。
那里有一块平整的水泥台,像是曾经的服务窗口。他蹲下身,用指甲在表面刻下一个符号——和残片上的一模一样。
刻完最后一笔,他停下。
远处,血月光芒忽然晃了一下。
水泥台上的符号,开始渗出极淡的红光。
他盯着那道光,忽然意识到一件事:
刚才在镜界看到的那个失败品……
他胸口的烙印,和自己此刻刻下的符号,完全一致。
他抬起右手,颤抖地摸向右眼。
齿轮纹尚未消退,正沿着太阳穴向后脑延伸。
而耳边,那句低语再次响起:
“你……听见了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