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茶楼出来的安歌心事重重,与萧渡、何沛然告别后,就想赶紧回府去,将打探到的消息告诉晏鹤川。
却是在下茶楼前的阶梯时,一不小心撞上了人。
“安歌?”
熟悉的声音响起。
“不,该叫殿下了……”
安歌抬头看向来人,一身蓝衫,墨发用同色发带束起,气质温雅,眉眼谦和。
“阿佑哥哥?”她略带几分诧异地唤了一声。
“此处人多口杂,随我来。”边文佑往茶楼中走去,安歌迟疑了片刻,才慢慢抬步随着他进去。
一边叮嘱着阿镜:“阿镜在外等着我吧,我很快就出来。”
“可——”阿镜有些担忧,毕竟王爷有嘱咐,不可让殿下离开视线。
安歌跟着边文佑入了一处雅间,他警惕地将门窗都关了上。
“怎么也想不到,当年云州城跟在阿音身边的小丫头,竟会是我们大黎的长公主。”他一如既往的温和,笑着说道。
“那阿佑哥哥呢?为何会在绍京?为何会跟在叶书荣的左右?你可知他是——”安歌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几分焦急,缓缓攥紧了手指,咬了咬唇顿住了下文。
“我知,所以我必须在他的左右。只有在他的身边,取得他的信任,才能拿到他作恶的铁证。”
边文佑脸上的温和散去,取而代之的是安歌从未在他这张脸上见过的阴郁与恨意。
知他言语之意。
“可这太危险了……”安歌闻言,忍不住担忧。
“这是最好的办法!”边文佑意已决,“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,还请殿下勿念旧情,对叶书荣如何,就对边某如何。这出戏,不能有半点破绽。”
“可他生性多疑,你又来自云州,他定然会派人时刻盯着你,他定知晓你的行踪,你今日来此处见我,他也会发现的。”
安歌思虑不无道理,也确实是如此。
“那便做一出戏给他看,那日在庆淮王府,殿下遇见边某时,是如何说的,今日便如何做。”
安歌神情微诧:“这……”
阿镜在外守着,并未让任何人靠近这处雅间,无人能听见里头的谈话。
绍京府衙的唐翼那日捡到了她的香囊,今日正巧从茶楼外路过,远远瞧见,便走了过来。
他不善言辞,在阿镜面前站的笔直,将那香囊从怀里拿出:“姑娘,那日街上惊马时,你落下的香囊。”
阿镜讶异,难怪这些时日都找不到,感谢地接下:“多谢你啊唐大人。”
却听见雅间内突然传来重重的一句:“好你个边文佑,亏得本公主赏识你,你竟不知好歹!”
阿镜忙匆匆向唐翼道完谢,转身就去往雅间。
推开门时,听见里头的声音放大了几分。
“还以为你存着什么心思,约我到此,竟是为替叶书荣拉拢我!”安歌狠狠甩开了边文佑拉着她衣袖的手,将他推了开。
一脸愤怒地转身,“阿镜,我们走!”
躲在茶楼角落之中装作寻常茶客的人,听见声响,一边抿着茶,一边不动声色地看着那领着随身侍女从楼梯上走下的少女。
她面带愠色,行走时连披风的摆动都似是带着怒火一般。
一路上了马车,安歌唤车夫去往廷振司,毕竟关于临山城的“神仙”一事,一点都耽误不得。
方才寻了纪先生了解,得知那“神仙”神通广大,还有不少百姓自愿将家中童男童女送去学艺。
她曾听晏鹤川说起过朱天成与蔡春之事,兴许那个说书人口中的所谓神仙,就是当年在云州断了秦儒守命格的那个朱天成呢?又或许……与那日郊外遇见的申冤无门的郑娘子有关?
入了廷振司的大门时,正巧撞见了从中出来的一男一女。
为首的男子虽已中年,可体格健硕,眉宇威严,他一身玄衣常服,步履生风。
身后跟着一名约莫十八岁的女子,她容貌昳丽,眉宇间带着武将世家的利落与从容。
身姿高挑挺拔,如松如竹,有世家女子的矜贵优雅,也有着习武之人的洒脱,看着自信却不傲慢。
她随着前头的男子朝着安歌福身见礼。
“臣,沈岱,拜见长公主殿下。”
他声音洪亮。
安歌早前就听着许内官,将朝中各个官员名册,大略看着记着。
一听这名字,就知他是远在边关,先帝亲封的定襄大将军。
早年间,晏鹤川初入军中时,就是在他的麾下。
安歌也未将二人打量太过,只微微笑着颔首后:“大将军不必多礼,想必是近日才回的京中,一路辛苦了。”
他笑容可亲,抬起头来却有些许讶异:“殿下知道臣?”
“大将军名声响赫,战功卓越,大黎怕是无人不晓。”
她知他如今掌管边军,乃朝中武官之首,却是久不在京,世人都道大将军为保家国,力守边疆,从无败绩。
“殿下过誉,臣刚携小女回京,就赶来拜见崇明王,这府中一切还乱糟糟的,臣该回去打理一二,就先告辞了。”
他爽朗笑笑,又是行了礼,身后的女子也跟着朝安歌端正行礼。
安歌轻轻颔首:“大将军慢走。”
待目光落到他身后的女子身上,也是微笑着轻轻一点。
晏鹤川正在楼上独坐着喝着茶,看着那落满子的棋局,微微沉思。
手指刚从棋奁中捻起一指,望着那黑白交错,正思量着该落在何处时,房门被叩响,熟悉的声音响起:“王兄?”
思绪被从棋局中拉回,缓缓开口:“进。”
那一袭水红的身影似带着外头跳跃的光,迈着小步子朝他而来。
他目光轻轻一点对面的空位,示意她坐到对座。
他一边将手中黑子落下,一边抬眸看她。
见她撑在棋案边捧着脸一脸困惑地看着这盘棋,不禁笑着伸手将她落到眉边的碎发别在了耳后:“不是同好友出去玩了?怎么到这来了?”
“嗯……”她捧着脸抬起眼来点点头,“我有事要同王兄说。”
他撤回手,目光又落回了棋盘上,手中拿起白子,轻轻掂着,一边思量着,一边静等着她的下文。
“那个茶楼里的说书先生,此前说起临山城有个能起死回生的‘神仙’。我觉得有些奇怪,今日就去见他相问一二!他说那人名叫‘玄同大仙’,在临山竟将那病逝两日的老人救活了!许多人都看着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