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练习室灯光刚亮起，我拉开背包，取出那本边角卷曲的手册。封面上贴着几张便签，最上面一张写着“缓冲三秒，稳住重心”。这是昨天训练结束时自己记下的提醒，字迹有点歪，墨水也干得不均匀。
我翻开手册，找到今日计划页。关毅昨晚发来的调整方案我已经看过两遍，但还是想再确认一次动作顺序。右腿旧伤在早晨总是特别沉，像是里面灌了冷水。我把热敷袋放在膝盖上，一边等温度渗透，一边对照视频回放里昨天完成的三转跳跃。
镜头里的我落地时脚踝微晃，虽然没摔倒，但那种瞬间失衡的感觉我记得很清楚。我暂停画面，用笔在备注栏画了个圈，写下：“第二转借力过急，需提前收紧核心。”
音响自动播放起节拍音频，我起身开始热身。第一组拉伸做得比平时慢，每个动作都刻意延长到呼吸的第四拍。镜子里的身影不再急于推进节奏，而是像在摸索某种内在的节律。做完第五组侧压腿，门被推开一条缝，关毅探头看了眼，没进来，只是对我点了点头，转身朝办公室走去。
我没停，继续往下一项过渡。今天的目标是把三转跳跃拆解成五段，逐段强化肌肉记忆。做到第三段衔接时，右腿突然抽了一下，我立刻收势蹲下，用手掌轻轻揉搓小腿后侧。疼得厉害的时候，我就盯着墙上那张手写的歌词纸看。“面对光走”四个字被红笔圈得很深，边缘有些晕染。
缓过来后，我重新站定，把幅度降低一档，重复练习前半段滑步与手臂展开的配合。一遍，两遍，直到肩膀和胯部的联动变得自然。我开始明白关毅说的“不是快，是准”是什么意思。这不是追赶谁的节奏，是在找回自己的身体。
中午前，我完成了两轮分解训练。录像回放显示，旋转过程中的轴心偏移减少了近一半。我在总结栏写：“稳定性提升，但仍需加强右腿支撑反馈。”然后翻到空白页，用不同颜色的笔标出下午要尝试的完整连贯演练时间——三点十五分。
关毅中午没出现。往常他会来检查上午的数据，今天却一直没露面。我吃完便当，在垫子上坐了十分钟闭眼冥想。醒来时看了眼手机，没有新消息。爸妈也没打来电话，可能是知道我在训练。
下午两点五十分，我换上防滑袜，调试好音响音量。音乐响起的那一刻，我闭了下眼，让旋律先流过耳朵，再带动四肢。左脚滑出，手臂展开，第一转顺利完成。第二转提速，身体拧紧，脚尖点地——稳住。第三转跃起，空中换腿，落地时双脚并拢，膝盖微屈。
成了。
我站在原地喘气，额头全是汗。镜子里的人头发乱了，脸色发白，但站得直。动作不算完美，可至少这一次，我没有因为发力过猛而失去平衡。
我正准备再练一次，练习室外传来脚步声。这次不是关毅，是徐若琳。她穿着高跟鞋，走路声音很轻，但在安静的走廊里依然清晰。她经过门口时朝里看了一眼，嘴角动了动，没说话，径直走向电梯方向。
我没多想，擦了把汗，继续准备下一组。可当我打开手册想记录数据时，发现夹在里面的几张便签不见了。那是我早上写的动作要点，还有昨天关毅提醒的呼吸节点。我翻了一遍背包，又检查了地面和垫子缝隙，都没找到。
奇怪。
我皱了眉，但没停下。反正内容已经记在脑子里，补写一遍也不难。我重新放音乐，打算再试一次完整动作。
与此同时，监控室内的屏幕闪烁着不同区域的画面。关毅站在操作台前，手指快速滑动鼠标，调出两天内的访客登记记录。他的目光停在一条信息上：某娱乐博主“星闻快报”的负责人于昨日下午三点十七分进入公司，登记访问对象为“艺人联络组”，陪同人员是徐若琳的助理林晓。
他点开后台私信记录，发现该账号在过去四十八小时内多次向多位艺人团队发送合作邀约，其中三条消息附带了“独家爆料优先推送”的字样。而更早些时候，一份未经审批的宣传合作名单出现在系统候选库中，新增单位正是这家自媒体机构。
关毅眉头锁紧。这家公司虽小，但在业内以制造艺人负面话题着称。他们惯用的手法是先放出模糊预热帖，再引导粉丝互撕，最后坐收流量红利。他曾明确反对与其有任何形式的合作。
他立即调取邮件日志，发现这份名单是由徐若琳办公室的Ip地址上传的，提交时间为昨夜十一点二十三分。审批流程尚未走完，但已有两家关联平台开始准备推文模板。
他抓起外套走出监控室，顺手给助理拨了通电话。“所有对外发布的艺人行程、采访、训练花絮，全部加密处理，没有我签字不得外传。”他说，“另外，查一下‘新闻快报’最近有没有接触过其他经纪公司。”
助理应声照办。
关毅挂了电话，站在走廊尽头望向训练区。玻璃门内，姜美丽正对着镜子调整姿势，神情专注。她还不知道，有人正在试图把她推向风口浪尖。
傍晚六点，我结束最后一项训练。今天的声乐融合环节加入了即兴演唱，唱的是自己写的一段副歌。旋律一起，身体自然跟着起伏，仿佛声音和动作终于找到了同频的节奏。唱到“哪怕被误解千遍，我也不会沉默”时，我顺着手势完成了一个小幅度转身，落地平稳。
我摘下耳机，在歌词纸上添了一行小字：“清者自清。”然后把它贴在镜框边缘，正对着练习位。
收拾背包时，我发现手册里多了一页陌生的打印纸。不是关毅的字体，格式也很粗糙，像是随手从某个网页复制下来的。标题写着《当红新人深夜密会制作人？知情人曝内幕》。
我愣了一下，翻来去看不出来源。这不像公司发的资料，也不像是谁放错了。我把它抽出来，塞进垃圾桶。
刚拉上背包拉链，手机震动了一下。是一条推送通知，来自一个我不常看的娱乐资讯号。标题只有几个字：“明日看点预告”。
我没点开，直接划掉了。
走出练习室，走廊灯光有些暗。我看了眼时间，快七点了。明天还要早训，得早点回去休息。
我沿着通道往电梯走，脚步声在空荡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楚。
关毅站在办公室窗前，手里拿着刚打印出的联络记录。纸张上的时间戳和Ip地址都被他用红笔圈了出来。他拨通助理电话，确认加密指令已执行，随后打开内部安全系统，将姜美丽的个人信息权限设为最高级别。
他盯着屏幕上“稿件初稿已收，预热内容将于明晚八点上线”的邮件截图，眼神冷了下来。
同一时刻，徐若琳合上笔记本电脑，按灭了桌灯。房间陷入昏暗，只剩窗外城市的光映在她脸上。她拿起包，起身离开办公室，关门时轻轻说了句：“这次，没人能帮你洗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