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亮,窗外的光线照进房间,我睁开眼,盯着天花板看了几秒。昨晚的事像一层薄雾浮在脑子里,不重,但挥不散。我坐起来,把被子叠好,走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。那页写着歌词的纸还在,边缘有点卷了。
厨房传来锅铲碰锅底的声音,接着是陈静姝喊我吃饭。我应了一声,换上拖鞋走出去。
饭桌上摆着粥和小菜,姜卫国已经坐在那儿喝汤。他抬头看我,“睡得还好?”
我点头,在他旁边坐下。
“昨天说那些话,心里是不是轻松点了?”陈静姝把一碗粥放在我面前。
“嗯。”我说,“你们肯听我说完,我就觉得踏实了。”
关毅从阳台进来,手里拿着我的外套。他昨晚留宿了,说是怕我情绪还没稳住。他把衣服挂回门后,走过来坐下。
“今天有什么安排?”他问。
“没定。”我舀了一勺粥,“可能去趟墓园,想看看能不能录点环境音,用在新歌里。”
他点头,“我陪你。”
我没拒绝。他知道我在想什么,也不多问。
吃完饭,我收拾碗筷,陈静姝拦住我,“你去休息会儿,这些我来。”
我笑了笑,没坚持。经过客厅时,姜卫国抬头看了我一眼,眼神温和。那种感觉我没说出口,但我知道,他们是真的把我当女儿,不是因为血缘,是因为二十多年的每一天。
回到房间,我翻开笔记本,写下几个词。笔尖停顿了一下,又划掉。总觉得还差一点火候,唱不出来。
第二天一早,我下楼取报纸。信箱里没有报纸,只有一封信。白色信封,没有署名,字迹工整。我拿出来,回屋拆开。
里面是一张卡片,上面印着一行小字:“你的声音,让我想起有人曾为我唱歌。”背面手写了一句:“支持你,别停下。”
还有一样东西掉了出来——一个铜质的小风铃,巴掌大,样式旧,像是手工做的。我拿起来轻轻晃了晃,声音很轻,不刺耳,像风吹过屋檐。
我盯着看了很久。
中午吃饭时,我把信和风铃放在桌上。陈静姝看了一眼,“谁寄的?”
“不知道。”我说,“没写名字。”
姜卫国拿起风铃看了看,“这做工,像是老手艺,现在不多见了。”
关毅皱了眉,“最近你刚公开身世的事,媒体也在跟。这种匿名信,不能大意。”
我明白他的意思,“可这不像威胁,反而……挺暖的。”
“暖不代表安全。”他语气沉了些,“有人知道你的情绪节点,特意挑这时候出现,太巧了。”
我低头看着卡片,“可如果真是恶意,为什么送这个?它不值钱,也没别的信息。”
“也许就是想靠近你。”关毅看着我,“你要小心,别被人利用感情。”
我没再争。我知道他是为我好。可我心里清楚,这封信不一样。它没有追问我的过去,也没有要求回应,只是静静地递来一句话,一个声音。
晚上我坐在书桌前,把风铃放在笔记本旁边。灯光照在铜片上,反射出一小块光斑,落在墙上微微晃动。我伸手碰了它一下,叮的一声,短促而干净。
第三天早上,我又去信箱看了看。还是没有报纸,但信封又出现了。一样的白纸,一样工整的字。我带回房间,拆开。
这次只有一句话:“你不是一个人在听风。”
没有落款,也没有礼物。
我盯着那行字,心跳快了一拍。这句话像在回应我。我最近总喜欢开着窗,听外面的风穿过树梢的声音,还录了几段,打算剪进副歌部分。这人怎么知道?
我拿出手机,翻出前几天录的音频,重新听了一遍。背景里确实有风声,还有远处小孩跑过的声音。我没在意这些细节,可有人听了进去。
下午关毅来了,我让他看了第二封信。他看完,脸色比昨天更沉。
“两次时间间隔太短,手法一致,说明对方在观察你的反应。”
“你觉得是谁?”我问。
“不清楚。但能连续两天投递,应该住在附近。”
我摇头,“可这里是我家楼下,外人不会随便进出小区。”
“那就更危险。”他说,“说明对方对你生活规律很熟。”
我沉默。
他看着我,“别回信,也别做任何回应。先看看有没有第三次。”
我点头,但心里已经有了想法。
第四天清晨,我提前十分钟下楼,躲在楼梯拐角。七点十分,一个穿灰色外套的人影出现在院门口,戴着帽子,低着头,往信箱里塞了东西就走。动作很快,看不清脸。
我等了几秒,走出去。信箱里果然又有一封信。
回屋后手有点抖。我拆开,里面还是卡片。正面印着一朵小花,背面写着:“你写的那首歌,他们会听见的。”
我猛地站起来,冲到窗边拉开窗帘。楼下空无一人。
关毅接到电话赶来时,我正坐在桌前,手里捏着卡片。
“看到了?”他问。
我点头,“有人来送信,我看见背影,但没追。”
他拿起卡片看了看,“这次多了信息。”
“‘你写的那首歌’……”我声音有点哑,“他看过我的歌词?”
“或者听过你哼。”
“只有家里人知道那段旋律。”
“那就是身边的人。”
我抬头看他,“会不会……是她?”
他没立刻回答。
“汪璇一直没联系我。”我说,“可她知道我的事,也知道我想做什么。她要是想靠近我,又不敢直接见面,会不会用这种方式?”
关毅坐下来,“有可能。但她也有动机制造混乱。你现在是焦点,她若真想修复关系,不该这么迂回。”
“可她不是普通人。”我低声说,“她是母亲。她可能怕被我拒绝,只能一点点试。”
我们都没再说话。
那天晚上,我把三张卡片并排放在桌上,风铃摆在中间。灯光下,铜片映出细碎的光,像星星落在桌面上。
我打开录音笔,按下录制键。
“今天是第四天。”我对着话筒说,“我不知道你是谁,但谢谢你没有问我问题,也没有逼我回应。你只是告诉我,我在做的事,有人懂。”
我停顿了一下,“明天,我想再写一段副歌。如果你还能收到,希望你能听到。”
关毅站门口听了全程。我没回头,但他走过来,轻轻拍了下我的肩。
“别一个人扛。”他说。
我合上录音笔,“我不是一个人。”
第五天早上,我没有下楼。
八点,门铃响了。
陈静姝去开门,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封信。
“物业送来的。”她说,“说是一个女人托他们转交,说一定要亲手交给你。”
我接过信,手指碰到信封边缘。纸质粗糙,带着一点点温度,像是被人握了很久才放进去。
我拆开。
卡片上只有一行手写的话:
“你小时候最喜欢听风铃,说它像星星在说话。”
我的呼吸停了。
这句话,没人知道。
除了我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