吹笙只是静静看着他,没有挽留、没有催促。
傅玉先庆幸,吹笙是最好的人——包容着他的胆怯、不堪。
眼泪却沿着清瘦的下颚滴落,连愤怒都没有。
仿若他是只是一个陌生人,不是消失二十年的丈夫,是不在意,还是不爱?
这个念头让他痛不欲生。
“下次再见。”吹笙抬了抬袋子,说:“还有,今天谢谢你的礼物。”
两人在人群中离别,晃动的身影越来远。
秘书接到傅玉先的时候,看见他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,担忧地问:“傅董,你没事吧?”
傅玉先蜷着身体,肩膀微微发动,偶尔从喉咙里漏出点闷哼,头痛欲裂。
“没事。”
秘书一看情况不对,本来傅玉先的身体就没达到出院的标准,也没人能左右他的决定。
一个集团的掌舵者,竟然卑微又疯狂。
命都不要,只为去见一个人,甚至只敢在暗处阴暗地窥视。
脊背被冷汗泅湿,傅玉先的眼前开始模糊,剧烈的情感波动牵扯躯体的疼痛。
像是在证明不是一场梦。
吹笙......吹笙......
*
时间还算早,吹笙就沿着街道慢慢走着。
a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,商贩们成群结队出来。
吹笙闻见烤红薯的香气,买了一个,店家专门挑了个卖相最好的。
“谢谢。”她剥开外皮,里面是金橘色,还伴随着甜香蔓延。
绵密的薯肉在嘴里化开,带着点焦边的香脆。
“很好吃,店家我还要一个。”吹笙又买了一个,是带给林母的。
一手提着袋子,夜风宜人,发丝扫过精致的眉眼,路过的行人总忍住回头。
鞋底是带着薄跟,踏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她悠闲地享受独处的时间。
裙摆像是一朵盛开的绿百合,随着脚步漾出水波。
傅渊不经意往车窗外一瞥,视线停滞。
越来越远。
“陈叔,就近停车。”
这一条路是有名的商业街,车流多且密,司机找了一个路口停下。
豪车本就引人注目,傅渊周围人高出半头的肩线格外显眼。
他想了想,拿了外套搭在手肘上。
等了一会儿,才看见吹笙慢慢走来,浓密的黑发在暗色中也泛着光泽,像是绸缎,又软得像流水。
轻轻的,她的步伐带着奇妙的律动感。
唇是嫣红的,皮肤是雪白的,张扬的昳丽,如同一团火闯进人的视线里。
傅渊藏在路灯下的阴影里,舌尖顶了顶腮帮,多了点紧张。
没有带口香糖。
商业街本来就是网红聚集地,平均隔了几米就有人在直播。
吹笙挑着避开镜头的路线。
人们的视线跟着她移动,网红本来就是流量的追逐者。
第一眼,就认出这是前天挂在热搜上的“最美家长”。
印象深刻,力压各路明星,一天登顶,然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一个户外直播的网红,悄悄转移镜头。
仅一个侧脸,直播间的人数剧增,满屏都是求入境。
仅仅一分钟,直接蹦到他这个赛道榜首。
“666,大佬们刷礼物,我去问问人家出不出镜。”
吃到甜头,他溜观众跟狗似的,把期待值拉到最高,才整理了衣服,挂上笑。
“你好......”话还没有说完,镜头已经对准了人。
“抱歉,我不入镜。”吹笙皱眉,移出镜头外。
那个网红死皮赖脸,摄像头直接怼到她面前:“别介嘛姐姐,大不了收益分你一半。”
那声姐姐,尾音拖长,显得油腻又恶心。
网红还在对直播间说:“家人们,礼物刷起来。”
吹笙蹙眉,多了几分冷冽,拿出手机:“等等。”
美人就算是生气,也足够好看,直播间的弹幕刷得飞快。
傅渊的脚步顿住。
手机镜头对准网红,他有点慌:“你干什么!”
“当然是记录证据,非法侵害我的肖像权进行牟利。”吹笙收好手机,抬眼说:“然后去打官司。”
每一个字都稳:“你现在赚的,都要吐出来。”
吹笙不欲多说,转身要走,那个网红倒是急了:“你先别走,唉,别较真,就是开玩笑......”
他竟然妄图去抓吹笙的手。
才跨出一步,面前就多一道高大的身影。
傅渊眼尾压得很低,瞳仁是深黑的,扫过他时没带半点温度:“是你先冒犯。”
网红也算有两个钱,近几年才富起来了,他上下扫了扫傅渊,确定不是什么有名的牌子。
嗤笑一生:“你在cos黑执事呢,别多管闲事。”
傅渊只是皱眉,目光落下时,会让人下意识屏住呼吸:“你可以去网站上搜我的照片。”
其实外套口袋里有名片,给他感觉是 被玷污了。
网红将信将疑,对着傅渊拍一张照片。
冒出来一串串头衔,看得他汗流浃背,这才注意到直播间里炸开花了。
有人认出这是生声集团的副总裁。
傅渊低头,能看见上面的弹幕:“集团法务部会和你联系的,我的......”
他转向吹笙,说:“还有这位女士的肖像权,提起诉讼。”
网红的腿一下子就软了,高声求饶道:“哥,是我错了,我把直播间关了,钱都退了,你别打官司......”
傅渊并不想听他废话,摆手。
见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,网红欲哭无泪。
有了前车之鉴,其他网红赶紧把镜头关了。
傅渊默默深吸一口气,目光才敢和吹笙对上,“女士,您的证据可以交给我。”
看着那双眼睛,声音不自觉低下来,带上一点哑:“也不用您出面,会有律师全程跟进,我们能加一个联系方式......”
他的手机已经拿出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