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杜姐，这门推不开了！”
石墩子走在最前边，下意识的推了推门，这才发现门已经推不开了。
看样子，应该是被冻住了！
“我看看！”
杜若快步走过去，借着油灯的微光，把门缝都检查了一遍，发现并没有明显的冰霜，这才送了一口气。
看来应该只是外面给冻住了，还没冻结实。
“我试试！”
把手里的油灯递给一旁的陈大夯，杜若提了提衣袖，用尽全力猛的把门一推。
这下，门终于被推开了！
外面的寒气瞬间往里灌，像是置身于冰天雪地间，只觉寒风刺骨。
“杜姐，这......”
看着门外的柴火堆上、墙角处，都结了一层雪白的冰霜，甚至砖石铺就的地板上，也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，陈大夯瞬间呆住了。
这可不是室外，而是有大门和砖瓦覆盖的第一层建筑啊！
唯一的通风口就是上二楼的楼梯，楼梯连着二楼走廊并没有封住，冷风可以从那灌进来。
但也只是风和雪，哪怕是下雨，也绝不会下到一楼来。
顶多就是二楼的走廊上，靠外的那一边会被淋湿而已。
如今确是变成了这副摸样，可见那风是有多强劲和刁钻。
砖房的隔音本来就好，他们又住在第二层的房子里，自然降低了对外面风雪的感受能力。
“还好杜姐的房子厚实！”
石墩子拍了拍胸脯，有些庆幸道。
他虽然不怕死，可他想活得好一些，不然他宁愿好死。
没有理会嘀咕的两人，杜若径自往第一层的大门走去，才发现门缝里已经结了一层非常厚的冰霜。
甚至整个门板背后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，像是一堵冰墙。
两个油纸糊住的窗户，更是挂满了冰霜，像是制冷制过的冰箱。
原先粘连在窗户上的蜘蛛网，在冰雪的覆盖下变成了漂亮“项链”。
这些门窗一看就不可打开，就算用蛮力推开，也只会损害门窗。
把一楼都一一查看过后，见并没有什么人和动物来过的痕迹，杜若才爬上了二楼。
楼梯早已被冻住，上面的冰面很光滑，杜若手脚并用，费了好大一番力气，才爬上了二楼。
“这楼梯太滑了，你们不用上来，就在下面等着就行！”
见石墩子和陈大夯也要上来，杜若连忙阻道。
“可...咱们总不能让杜姐你一个打前锋啊！”
石墩子有些纠结，他可是杜家请来的护卫。
“对啊！杜姐，要不你下来，咱们哥俩上去吧！”
陈大夯也出声道。
“没事！我打前锋的时候还少吗？”
杜若不以为然，她用人又不是一次性的，还是很爱惜羽毛的。
“你们就在一楼待着吧！我很快就下来！”
听见这话，两人对视一眼，又道：
“姐，你这样咱们也不安心啊！让俺们去二楼去吧？”
“是啊！杜姐，俺们想去二楼！”
若是啥事都要杜姐亲力亲为，还要他们干什么。
吃白饭吗？
“那行吧！不过油灯就别带上来了，免得洒了！”
“好勒！”
“俺们这就把油灯放下！”
两人陈大夯利索的把油灯放在一楼的地面上，高高兴兴的跟着石墩子爬上了二楼。
......
与此同时，杨永钱也在被子里中打着哆嗦，思索着要怎么才能活下去。
他们就没有杜家人那么幸运了，并没有新建的、厚实的、两层建筑的屋子。
因为缺乏烧火的木柴，也没有整夜的烧着炕。
甚至还让守夜的村民去外面巡逻，早就死在外面了。
严寒来的时候，整个屋子的温度骤然下降，不少人直接在睡梦中被冻死了，再也没有醒过来。
只有少数几个衣服最厚，睡在炕头最暖和的地方，又身强力壮的三个小伙子活了下来。
其中一人就是杨永钱，还有两个人自然是他最信任的两个手下。
也只有他们三人，才有资格睡在最暖和的炕头，穿最暖和的衣裳。
也是平日里吃得最饱，最能抵御严寒的。
“杨哥，如今这可咋办呐？”
铁头也只露出一个头，一边打着哆嗦，一边瓮声瓮气的问。
“对啊！杨哥，这么冷的天，咱们的柴火可是不多了，保暖的衣物也不够......”
大宝的目光也看向杨永钱。
杨永钱犹豫了好一会，最后看着满屋子的死人道：
“咱们...咱们先把屋里的东西都规整起来吧！”
“再去隔壁屋子里看看，若是还有活口，就带过来吧！”
因为缺乏柴火，大伙都在卫家窝着，男人一间房、女人和孩子一间房。
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把村里所有的柴火和被子都集中起来。
上回村里死了那么多人，按理来说应该是留下了不少衣服、被子，甚至鞋子的。
可惜村里早就被何家扫荡了一遍，好一些的衣服被子都被带走了。
这些东西，何家的主子肯定看不上。
但是下人们可不嫌弃，早就被何家的下人们挑拣走了。
甭管是自个用，还是卖掉换钱，还是送人，都不埋汰。
留下来的，都是一些破破烂烂的被子和袄子，根本不保暖。
他们是刚逃荒来的流民，又是春天才来的，就更没有保暖的东西了，如今才算是晓得厉害了。
“还有这些尸体，也全部扔到外面去吧，先堆在院子里，后面再做处理！”
“记得，这些人身上的袄子要扒下来，里面的衣裳就留给他们吧！”
看着地上、炕上横七竖八的尸体，杨永钱忍不住闭了闭眼。
他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人，都还没来得及干点什么事呢，就被一场寒潮毁了，叫他怎能甘心。
上天未免也太不公了些！
“杨哥，咱们先前说的......”
铁头欲言又止的看向杨永钱。
“说什么说！咱们原先几个人，现在又是几个人？现在过去，不是去送死吗？”
杨永钱翻了个白眼。
手下人太蠢了，虽然不怕他造反，可有时候也气人得紧。
“哦！”
听见这话，铁头默默的从被窝里钻出来，把旁边一个死人的衣裳扒拉下来，往自己身上套。
他只是舍不得杜家的东西而已。
杜家买了那么多的柴火和木炭，肯定不缺烧火的东西。
“若是能住进杜家的房子就好了，那房子肯定暖和！”
大宝也一脸艳羡。
卫家这房子虽好，可终究是木房子，比不上石头砌的房子结实保暖。
还有杜家的柴火、木炭、衣物，粮食......
“行了，快别想了，先干活要紧！”
“也不知杜家死了几个人，咱们打探清楚再说。”
“他爹的，这鬼天气，真是见鬼了！”
杨永钱骂骂咧咧的，终究是爬出了被窝。
大宝见此，也不好再赖着了，也爬了起来。
这些村民也是分三六九等的，地位最高的当然是杨永钱和两个手下，所以他们能睡最暖和的炕头。
接着从炕头——炕尾，依次排开，这是次一等的村民。
再次一等的，就只能睡在屋内的床上，地位越高床越靠近炕边，就是一个非常拥挤的大通铺。
现下除了杨永钱三人，其他人都死绝了。
兔死狐悲，拖着队友硬邦邦的尸体往外走去，大宝也不免心有戚戚，心里就更加惦记杜家的房子了。
没一会，铁头哭丧着一张脸从外面回来了。
回来就哭诉道：“杨哥，隔壁...隔壁全死光了！”
“......死了就死了吧！全都拖到院子里，等天暖的时候，再一把火烧了！”
杨永钱摆了摆手，不以为然。
死的又不是他老娘？他哭个什么劲！
见他出去半天，结果就是这么个事，大宝也忍不住怼道：
“死了就死了，死的又不是你婆娘，你哭丧个啥？”
“死的是我未来的婆娘！！”
“你未来的婆娘？”
“对...对啊！我看村里有几个姑娘长得不错，我...我都愿意......”
铁头挠了挠头，有些有些羞涩的说。
他都观察了许久了，正准备找杨哥去帮忙说说呢，没想到就出了这事。
“哟！你还怪有情谊的。”
“快来干活！”
“我看你就是想偷懒！什么德行......”
“大宝！你怎么跟我说话呢，我年长你半岁，你怎么也该叫我一声哥，怎么跟长辈说话呢！”
“长辈？就凭你也配？”
大宝冷哼一声，有些不屑，也就是这个傻子，才什么都信杨永钱的话。
“行了！别吵了，赶紧干活，不然等会的午饭就别吃了！”
见他两人又要吵起来，杨永钱有些头疼。
“是！！！”
见杨永钱真的生气了，两人才齐应了一声，低头干活了。
......
日子一天天过去，整个世界都仿佛被冰封了。
原本就不热闹的村庄，彻底安静了下来。
杜若等人窝在屋子里，每天爬上二楼眺望，外面的冰层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每天在增加。
屋里的冰霜也越来越多、越来越厚，覆盖范围越来越广。
每天早上，杜若都会推开第二层建筑的大门，这几天推门的阻力明显又变大了。
这意味着，每天晚上凝结的冰层越来越厚，若是几天不推开，可能就真的推不开了。
期间又经历了几波寒潮，有白天来的，也有夜晚来的。
相同的是，每当寒潮到达的时候，都会气温骤降，哪怕全副武装，仍然会冷得打哆嗦。
杜若也正夜晚被惊醒其次，都是因为太冷了。
好在他们安排人守夜了，炉灶里的火从没熄灭过。
这对柴火的消耗速度也是惊人的，看着客厅里只剩下一半的柴火，杜若庆幸自己囤的柴火够多。
不然到了这会，就该抓瞎了。
不过这会已经有人抓瞎了。
看着角落里堆放着的，孤零零的几担柴火，铁头有些着急上火。
“杨哥，再这么下去，咱们的柴火就烧完了，这可咋整啊?”
“要不...要不咱们节约着点用？”
铁头试探的问道，别柴火用完了，连饭都烧不了。
“怎么节约？”
“要不......咱们白天就别烧炕了，夜里再烧炕吧，夜里更冷一些！”
听见这话，杨永钱还没说什么，大宝先坐不住了，忍不住吼道：
“你在说什么屁话！不烧炕，你是想被冻死吗？”
“想去地下找你那未来的死鬼婆娘不成？要去就自己撞死得了，可别拉上咱们！”
“咱们可不想陪你死！”
“你！我就是说一句而已，同不同意还得杨哥说了算呢，你跳脚什么？”
“说话这么难听，小心被恶鬼拔舌头！”
铁头无语，他都不懂哪里就招惹了这人。
“大宝说得对，炕是必须烧的，不然咱们就步了同屋那些人的后尘了！”
杨永钱想也不想的说。
他可不想哪天就被冻死，再也醒不过来了！
“可是咱们的柴火实在不多了啊！”
铁头忍不住叹气。
他难道是傻子，不知道烧炕的好处不成？
还不是如今柴火将尽，不得不如此嘛！
“这怕什么！这些椅子、凳子、桌子、门板，以至于房梁，不全是咱们的柴火吗？”
“不说别的，光是卫家的家具，就够咱们烧一段时日了！”
大宝不以为然的说，他看杨永钱也是如此打算的。
只有铁头这个傻子，才一心爱护别人的屋子。
“啊？这么好的宅子，都要烧了不成？”
铁头有些舍不得，他这辈子都没住过这么好的宅子呢。
若不是遇上了这样千年难得一遇的天灾。
这样的宅子，他怕是摸都摸不得，更遑论住进来了。
“啊什么？这不是应当的吗？”
人都死绝了，咱们烧栋宅子怎么了？
难道屋子的主人还能从地下跳出来打死咱们不成？”
“是不是杨哥？咱们烧个宅子没事吧？”
大宝的目光看向一旁不声不响的杨永钱。
“大宝说得对！铁头，咱们以后就烧房子取暖、烧火做饭吧。”
杨永钱的毫不犹豫的说。
“可是...可是......”
“那咱们能不能先烧别处的宅子？卫家、张家和莫家的宅子先留着？”
像是突然想到什么，铁头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两人。
“你脑袋被门夹了吧？除了这三家的房子，其他人的屋子就是个棚子，能烧几天啊！”
“再说了，这么冷的天，我可不想出门去挨个棚子的找木头！”
如果可以，大宝真想劈开他的脑袋，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浆糊。
除了卫家和张、莫两个财主家，还有什么像样的房子吗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