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璋固然知道南镇抚司和其他锦衣卫都有些不睦,但他没想到,自己这个尚未正式上任的南镇抚使,第一次以官方身份与北司打交道,就遭到了如此毫不掩饰的、软中带硬的抵制。
毫无疑问,如今的锦衣卫,其核心权柄应该还是被牢牢掌握在太上皇手上。
他作为隆正帝破格提拔起来,意图染指锦衣卫的“新人”,未来在锦衣卫体系内的处境,恐怕会比预想的更加艰难,必然是步履维艰,处处掣肘。
他现在就担心南镇抚司里的人也一样,对他是当面一套,背后一套。
好在,他是南镇抚使,是一司主官,在南镇抚司,他最大!
只要能将南司牢牢掌控在手中,未必不能打开局面。
不得已,他最终还是按照傅剑“指点”的“正道”,将张友士移交给了顺天府衙门。
顺天府倒是没有任何推诿,从头到尾都恭恭敬敬的。
若不是想让张友士当个传情报的工具人,贾璋昨晚就直接一剑将他杀了,也免得今天这些麻烦。
出了顺天府衙门,天色已经大亮。
贾璋寻了一个僻静无人的角落,对跟在身后的贾二低声吩咐道:“贾二,你立刻去办一件事。”
“想办法去找一具刚死不久的女尸,身形、体态要尽量和灵堂中的人相似。”
“记住,要隐秘,不要留下任何首尾,更不能滥杀无辜。”
贾二闻言,心中了然,立刻抱拳领命:“是,二爷!属下明白!”
说罢,便迅速消失在清晨的街巷之中。
龟息丹的药效只有二十四个时辰,从秦可卿服下丹药算起,到今晚亥时,应该就会苏醒。
因此,必须在今晚亥时之前,完成封棺,将秦可卿救出来。
吩咐完贾二,贾璋就独自回了宁国府。
今日来吊唁的人,已经比昨天少了许多。
贾蓉作为男主人,在府门处接待往来宾客,脸上带着标准化的悲戚和一丝疲惫。
他一见贾璋,忙迎了上来,压低声音问道:“宝二叔,我听说,昨晚府里进了刺客?还动了刀子,见了血?”
“这…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没出什么大事吧?”
贾璋微微颔首,语气淡淡道:“没错,是进了个不开眼的毛贼,不过已经被我当场拿下,刚刚移交顺天府了。”
“没什么大事儿,府里一切安好,你不必担心。”
他顿了顿,压低声音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:“蓉哥儿,你是个聪明人,有些事,想必你也猜到了一些。”
“她的身份……确实不一般。昨晚的刺客,八成就是冲着她来的。”
“所以,为防夜长梦多,再生出什么意想不到的枝节,我建议……早日封棺,入殓为安。”
贾蓉闻言,眼神闪烁,露出犹豫之色,“宝二叔,这……这恐怕不妥吧?”
“按照规矩,这停灵期间,棺椁是不能封死的,以便远方的亲眷故旧前来,能见上最后一面,以全哀思。这才第二天就封棺,于礼不合啊!”
贾璋反问道:“咋的?吊唁就必须要看到逝者遗容吗?”
“如今虽然是冬天,但再过两三天,这尸身终究会起变化的。”
“到时候,别说远方的亲眷了,便是你作为她最亲近的丈夫,你还敢凑近了仔细看吗?”
贾蓉没来由地突然想起昨日在灵堂中,看到秦可卿那张毫无血色、苍白中泛着死寂青紫的脸庞,以及那冰冷僵硬的触感……
他顿时打了个寒颤,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,连忙摆手道:“别……别说了,宝二叔!我……我明白了!”
他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,“宝二叔,您考虑得周全,侄儿对早日封棺,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。”
“只是……”他面露难色,“如今却有一个棘手的问题,便是没有合适的棺材!”
他无奈道:“您也知道,她这丧事办得急,规格又突然提得这么高,一时之间,要去哪里找一副既能配得上她如今这‘身份’,用料、做工又都是上上之选的棺椁呢?”
“咱们总不能……随便找一副普通的棺材敷衍了事吧?”
就在贾蓉话音刚落的瞬间,贾璋的脑海中,响起熟悉的系统提示音:
“叮——”
【触发今日任务二:在亥时前找到合适的棺材,并完成封棺。】
贾璋点了点头,对贾蓉道:“这确实是个问题。罢了,这件事,就交给我来想办法吧。”
贾蓉闻言,脸上顿时露出喜色。
这寻找棺木,不仅耗时费力,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。如今贾璋主动揽下,他自然是求之不得,既能省钱又能省心。
他连忙笑道:“那……那就有劳宝二叔费心了!侄儿代她,多谢二叔!”
贾璋摆了摆手,示意他不必多礼,随即转身离开了宁国府。
合适的棺材,贾璋倒是知道一个,那就是薛家那原本准备给义忠亲王的棺材。
只是,薛家愿意将这棺材拿出来给秦可卿用吗?
贾蓉之前可是把薛蟠害得断子绝孙了,两家可以说是结下了死仇。
如今秦氏身死,薛家连吊唁都没派人来,可见其态度之坚决。
不过……贾璋摸了摸下巴,眼中闪过一抹精光。
他手上,正好有一个让薛蟠梦寐以求、足以让他放下仇恨的东西!
想到此处,贾璋径直朝梨香院而去。
来到梨香院时,院子里静悄悄的。
然而,他刚走近薛蟠的卧房,就隐隐听到从里面传来一阵靡靡之音。
贾璋心里甚是惊讶:这薛蟠……难道又“行”了?
可是,不应该啊!
他摇了摇头,上前敲了敲门,扬声道:“薛大哥?可在屋里?”
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过了片刻,里面才传出薛蟠的声音:“宝兄弟来了啊!”
“你……你先去宝钗屋里坐坐,我……我马上就来!”
贾璋闻言,有些无语,怎么每次来薛家,无论是薛姨妈还是薛蟠都让他去薛宝钗屋里。
他无奈应了一声:“行,那你快点儿。”
说罢,便转身走向里面薛宝钗的屋子。
守在门口的莺儿见是贾璋,连忙笑着打起帘子:“宝二爷来了,快请进。”
贾璋进到里间暖阁,只见薛姨妈和薛宝钗母女二人正坐在炕上做针线。
这母女俩倒是长得颇为相似,只是一个风华正茂,已经熟透,另一个含苞待放,尚很青涩。
贾璋上前一步,向薛姨妈作揖行礼,“给姨妈请安!”
又朝薛宝钗点了点头,“宝姐姐!”
薛宝钗见到贾璋,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,站起身微微一礼:“宝兄弟!”
薛姨妈也从榻上起身,满脸堆笑,亲切地拉着他的手,“我的儿,快上炕来坐着吧。”
“今儿怎么有空到姨妈这里来了?”
贾璋笑着在炕沿坐下,回道:“一来,也有几天没来请安了,便过来看看姨妈和宝姐姐。二来,是有些事情想找薛大哥商量。”
薛姨妈闻言笑道,“我的儿,难为你想着我们。”
“莺儿,快去倒茶,端瓜果点心来!”
不多时,门帘再次被掀开,薛蟠走了进来。只见他头发有些凌乱,脸上还带着宿醉未醒般的浮肿,身上一股酒气。
薛姨妈和薛宝钗一见薛蟠进来,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,一脸嫌弃。
薛蟠倒也习惯了,对此浑不在意,打了个哈欠,笑道:“宝兄弟,今儿来找我,是有什么事?”
“你尽管说,只要哥哥我能办到的,绝无二话!”
贾璋也不绕圈子,直接开门见山道:“薛大哥,实不相瞒,今日登门,确有一事相求。”
“我听说,薛家早年存有一副极好的樯木棺材,不知可否割爱?”
薛蟠原本还带着几分笑意的脸,在听到“棺材”二字,尤其是联想到这棺材可能的用途时,瞬间就沉了下来,变得铁青。
他扬声道:“宝兄弟!若是你有什么急用,需要这副棺材,我薛蟠二话不说,立刻让人给你抬过去,分文不取!咱们兄弟之间,没得说!”
他话锋一转,语气变得激动而充满怨恨:“但是!如果是给贾蓉那个王八蛋的婆娘用!我告诉你,门都没有!”
“我就是把那棺材劈了当柴烧,扔进粪坑里沤肥,也绝不会给宁国府的人用!”
“贾蓉那小王八蛋让我断子绝孙,此仇不共戴天!我没亲自提刀去宰了他,都已经是看在宝兄弟你的面子上了!”
“还想用我家的棺材?呸!除非那棺材是贾蓉自己用,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!”
一旁的薛宝钗见薛蟠说话粗鲁,本想开口劝两句,但听到断子绝孙之仇,又见母亲也是一脸愤懑、绝无同意之色的样子,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,只是轻轻叹了口气。
两家这仇结得太深,她一个女儿家,也不好插嘴。
贾璋对于薛蟠的激烈反应早有预料,并不动气,只是平静地说道:“薛大哥,冤家宜解不宜结。”
“你也别急着拒绝,我自然不会白要你的东西。”
“若是你愿意将棺材给我,我可以给你一样东西作为交换,包你能重振雄风,传承薛家子嗣......”
没等贾璋说完,薛蟠就粗暴地打断道:“宝兄弟,甭管你说什么!就算你出一万两,十万两银子,我都绝不可能同意!”
然而,当他听清贾璋的后半句话后,猛地反应过来,死死盯着贾璋,声音因激动而变得有些颤抖,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:“你……你说什么?!能……能帮我传承子嗣?!”
“宝……宝兄弟,此言当真?!你莫不是在骗我?!”
不仅是他,就连薛姨妈和薛宝钗,都猛地抬起头,一脸震惊地看着贾璋。
子嗣问题,是压在薛家头上最大的一块巨石!
以贾璋的身份地位,应该不至于说假话骗他们才是。
贾璋迎着三人灼热的目光,郑重地点了点头,“自然当真!绝无虚言!”
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,“我用这个换,能不能商量?”
“能!能!能!”薛蟠连连点头,“你用这个,自然可以!”
薛蟠还是有些将信将疑,“只是,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呢?”
“难道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?”
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。
贾璋看着他,忽然笑了笑,用一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说道:“如果我所言不实,东西无效……那将来就让我的儿子,跟你姓薛!这总行了吧?”
他这话一出,薛蟠和薛姨妈还没反应过来,一旁的薛宝钗却是“唰”地一下,整张俏脸连同耳根、脖颈都红透了!
宝钗羞得无地自容,猛地低下头,心中如同小鹿乱撞,又是羞涩又是慌乱,脸颊滚烫。
贾璋的儿子姓薛,那不是只有一个可能嘛。
贾璋和林妹妹的儿子,总不可能姓薛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