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璋探视完秦可卿,就回了荣国府。
刚走到外书房的门口,茗烟就一脸焦急地迎了上来,“二爷,您可算是回来了!”
“老太太刚派人来找您,让您赶紧去荣庆堂。”
贾璋眉头一挑,问道:“说了找我什么事吗?”
茗烟摇了摇头:“小人也不知道,不过看样子,像是有要紧事,二爷您还是快去吧。”
贾璋点了点头,也不迟疑,转身就朝荣庆堂走去。
走进荣庆堂,只见贾母端坐在中间的榻上,正和王熙凤说笑着。
左边坐着贾政和王夫人,右边则是邢夫人和贾琏。
今日是十月初十,大乾官员是逢五的倍数休沐一天,所以贾政今日正好休沐。
贾璋一脚踏进荣庆堂,立刻感受到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到自己身上。
他迈步上前,规规矩矩地作揖行礼:“给老祖宗请安。”
接着又转向贾政和王夫人,“给老爷、太太请安。”
请完安,贾璋才看向贾母:“老祖宗,您派人找孙儿,是有什么事吗?”
贾母一见他,脸上立刻露出笑容,向他招手道:“宝玉,快过来。”
贾璋依言走到贾母榻前。
贾母拉过他的手,“琏儿来请安的时候,说你这次围猎立了大功。”
“但具体经过和细节,他全都不知道,这才让人去找你。”
贾母一脸希冀地看着他:“琏儿说的可是真的?”
贾璋坦然道:“是立了一点功劳,但是大是小,孙儿就不知道了,一切全凭陛下裁夺。”
贾母上下打量着他,关切道:“那你没受伤吧?”
“你这孩子,昨儿怎么也不先给我说一声。”
贾璋笑了笑,语气轻松,“老祖宗,您就放心吧,孙儿机灵着呢。”
“孙儿都是躲在安全的地方放冷箭,根本没参与正面战斗,连根头发丝儿都没伤到。”
邢夫人闻言,当即面色一松,脸上堆起笑容,“咱们宝玉就是聪明,最是知道进退!”
“要我说啊,遇到危险的时候,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“立不立功,那都是其次!”
“宝玉还是个半大孩子,又是第一次经历这种阵仗,能立多大的功劳?”
“必然是琏儿不知道情况,这才误会了。”
邢夫人心里暗自庆幸,还好宝玉没有真的立什么所谓的大功。
她身为长房夫人,但既是续弦,又没一个儿女,眼见着二房的宝玉越来越出众,贾琏和王熙凤这两个名义上的儿子儿媳又明显偏向二房,心中早已不是滋味。
她最怕的就是二房风头太盛,彻底将大房压得抬不起头来,侵吞他们的利益。
贾琏当即面露不满,反驳道:“大太太,真不是我误会,而是宝兄弟太谦虚了。”
“陛下把自己的宝雕弓都赐给宝玉了,这总做不得假吧?”
邢夫人被贾琏顶撞,脸上有些挂不住,强辩道:“陛下赐弓?想必是陛下仁厚,见到宝玉这般品貌,又念及咱们府上先祖的功勋,一时感慨,赐下弓箭以作勉励,也是有的。”
贾母听了邢夫人这番话,原本满是喜意的脸上,顿时淡去了几分。
她知道宝玉的容貌和先国公极其相似,隆正帝登基前也曾与贾代善有过接触,若真是因此睹人思人,额外施恩,倒也有可能。
再加上宝玉自己也说了,是躲在背后“放冷箭”,她实在想不到放冷箭能立啥大功劳。
她轻轻拍了拍贾璋的手背,“立不立功不重要,没受伤就好。”
“不管怎么说,你这次能跟着去围猎,还在陛下面前露了脸,就是给咱们贾家争光了!”
“比某些只会坐在家里说风凉话的人,强了不知多少倍!”
贾母最后这句话,明显是冲着邢夫人去的。
邢夫人顿时脸色一沉,变成了猪肝色,却又不敢反驳老太太,只能不甘地低下头,捏紧了手中的帕子。
贾母不再理她,转而看向贾政,“政儿,你这几日去兵部走走关系,若宝玉这次真有些微功,咱们就动用关系替宝玉多争取些,这对宝玉将来的仕途总是有帮助的。”
贾政闻言,面露难色,支吾道:“母亲,这……这恐怕不妥吧?”
“军功核查,自有朝廷法度,兵部官员亦会秉公办理。儿子若前去游说,岂不是以权谋私、以势压人?”
贾母见他这般迂腐,不由得瞪了他一眼,语气严厉:“这什么这!让你去你就去!”
“战场上刀光剑影,谁知道哪支箭是谁射的?”
“你不去争取,岂不是便宜了别人?”
“宝玉的前途要紧,还是你那点清名要紧?”
贾政被贾母训斥,不敢再辩,只得低下头,勉强应道:“是,儿子知道了。”
贾璋正想说不用刻意为他争取功劳,却见一个丫鬟匆匆忙忙走了进来,禀报道:“老太太,门房来传话,说宫里的夏内相来传旨,请宝二爷前去接旨!”
“传旨?”
堂内众人心里俱是一震,面面相觑。
这个时候来传旨,应该是赏赐吧?
可是赏赐这么快就下来了吗?
贾母的脸上瞬间焕发出光彩,忙道:“快!政儿,宝玉,你们快去,将人迎进荣禧堂!”
“凤丫头,立刻安排人清扫庭院,摆设香案!”
“鸳鸯,快去把我的诰命大妆拿来!还有你们,”她看向王夫人、邢夫人和贾琏,“有官职和诰命在身的,也都去换上衣服,一起去接旨。”
一时间,荣庆堂内忙而不乱地行动起来。
贾母、王夫人、邢夫人皆有诰命在身,贾琏也捐了个五品的同知虚衔。
唯有王熙凤,虽管着家,却因贾琏的官职是捐来的且非实职,她并无诰命。
此刻见众人都能按品级着装接旨,唯独自己是个白身,心中不免泛起一丝酸涩和失落,但面上却丝毫不露,利落地指挥着丫鬟婆子们。
贾政和贾璋不敢怠慢,快步来到府门处,命人大开中门,跪地迎接,“臣贾政(草民贾璋),恭请圣安!”
只见夏守忠带着几个随行的小太监从中门走了进来,笑道:“贾大人,贾公子,请起吧。”
两人连忙起身,贾政客气道:“有劳夏内相亲临,蓬荜生辉。请内相入内奉茶。”
他在前引路,恭敬地将夏守忠一行人迎进荣国府的正堂——荣禧堂。
到了荣禧堂,贾政吩咐丫鬟们上茶,道:“内相稍坐,下官这就去换朝服。”
夏守忠却摆了摆手,笑道:“陛下这道旨意,是恩赏贾璋公子的救驾之功,贾大人不必拘礼。”
贾政闻言,这才作罢,陪着夏守忠在堂内喝茶。
不多时,贾赦和贾琏都穿着官服,贾母、邢夫人、王夫人俱是按品大妆出现在堂内。
香案早已备好,香气弥漫,烟雾袅袅。
见一切准备就绪,贾政便起身,恭敬地对夏守忠道:“夏内相,一切已准备就绪,请宣旨吧。”
夏守忠点了点头,站起身,整理了一下衣袍,走到香案前,背对紫禁城的方向站定。
一旁的小太监双手捧上一个托盘,里面放着一个明黄色的卷轴。
夏守忠拿起卷轴,缓缓展开。
贾家众人朝着紫禁城的方向,齐刷刷地跪倒在地。
夏守忠清了清嗓子,高声宣读:“奉天承运皇帝,诏曰:”
“朕膺天命,抚驭寰区,赏功罚罪,乃朝廷之钜典。兹有荣国府贾璋,器宇轩昂,文武双全,弓马娴熟,忠义无双,实为国之栋梁,朕之股肱。”
“日前皇家猎场,逆党猝发,犯驾惊舆,势甚猖獗。贾璋临危不惧,奋不顾身,以一己之力,力挽狂澜,射杀叛军头目,毙敌无数,终使叛军伏诛,朕躬得安,社稷赖以无虞。”
“朕心甚慰,念尔忠心耿耿,为国忘身,特赐一等子爵,锡之诰券,并任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,秩从四品,另赏黄金百两,内造锦缎十匹,赐飞鱼服一套,以彰其功。”
“望尔勤勉尽职,忠心报国,为朝廷效力,为社稷分忧,秉忠义之心,与朕共襄社稷大业,以保大乾皇图永固,万世太平。钦此!”
隆正三年十月初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