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色的功德雨丝,渐渐稀疏,终至停歇。
最后一缕玄黄之气融入西方贫瘠的土地,最后一点大道金光隐入不周山域的混沌雾霭。
天地间,那令人窒息的疯狂煞气与浓稠劫云,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。不再是沸腾的杀意,而是化作一种沉甸甸的、浸透万物的悲凉与死寂,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之中。
光芒不再被扭曲,视线得以极远。
映入眼帘的,是彻骨的疮痍。
苍穹之上,星辰黯淡稀疏,布满了破碎的裂痕与空洞,如同被砸烂的琉璃盏。昔日辉煌璀璨的三十三天庭,化为一片望不到边的废墟,断壁残垣间,依稀可见凝固的金色血液和破碎的星幡。
大地上,山河改易,地貌全非。巨大的坑洞深不见底,蒸腾着残留的太阳真火与煞气毒烟。江河断流,湖海枯竭,灵脉崩碎,万里焦土,再无半分生机。唯有那巍峨不倒的不周山,以及山脚下那片受其气息庇护、侥幸存留的狭小土地,还保留着些许绿色。
血腥味依旧浓得化不开,混合着法宝残片与尸骸焦糊的气味,令人作呕。
风呜咽着吹过,卷起灰烬与尘埃,发出如同万灵哀哭的悲鸣。幸存的妖族残兵,或躺或坐,目光呆滞地望着崩塌的天庭,望着那轮黯淡的太阳星,脸上再无战意,只有无尽的茫然与悲痛。天帝陨落,东皇重创,荣光尽碎。
巫族更是凄惨,几乎十不存一。残存的大巫们拖着残破之躯,沉默地在一片狼藉中翻找着,试图寻回祖巫们可能遗留的半点痕迹,或是同伴的尸骨。他们不再咆哮,只有压抑的、野兽般的低啜,和砸落在焦土上的滚烫血泪。
战争的喧嚣彻底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洪荒开天辟地以来,从未有过的巨大寂静。一种被抽空了所有力气、所有希望的死寂。
天地同悲。
幸存的生灵,无论巫、妖、或是其他种族,都本能地感受到一种源自世界本源的哀伤。不是天道的情绪,而是这片天地本身,承载了太多死亡与毁灭后,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呻吟。
量劫的火焰熄灭了,留下的是一片冰冷彻骨的灰烬。
……
天庭废墟上空。 东皇太一悬浮着,残破的东皇钟悬浮于顶,钟体上的裂纹触目惊心。他左肩连同部分胸膛消失,伤口处残留着烛九阴的时间之力和帝俊自爆的冲击痕迹,难以愈合。气息萎靡到了极点,脸色苍白如金纸。
他手中,紧紧攥着一块焦黑的、残留着一丝太阳真火本源的碎片,那是帝俊最后留下的痕迹。那双曾睥睨洪荒的赤金眼眸,此刻空洞地望着下方破碎的河山,望着惶然无措的妖族子民,充满了无尽的悲怆、悔恨与…茫然。
兄长…死了。
称霸洪荒的伟业,成了一个血流成河的笑话。 未来…在何方?
他甚至没有力气去怨恨冥河,去怨恨巫族。只有一片冰冷的虚无,吞噬着他的心。
……
血海之畔。 六道轮回缓缓运转,无声地吸纳着天地间最后的残魂怨灵,散发着稳定而宏大的秩序之力。但它的存在,反而更加衬托出周遭环境的死寂与荒凉。平心娘娘的意志沉寂于轮回深处,履行着新生的职责,再无波澜。
血海本身,则彻底沉寂下去,变得暗沉无波。冥河老祖得了屠巫剑,彻底蛰伏,不见踪影。只是那海面之下,隐隐透出的凶戾与污秽,似乎比以往更加深沉。
……
昆仑山、娲皇宫、西方灵山。 神圣们的神念缓缓收回。
老子无声叹息。
元始漠然。
通天神色复杂。
女娲目光投向幸存的人族,带着怜悯。
接引准提仍在辛苦净化土地,脸上却带着一丝量劫终过的庆幸…
无人言语。这场惨胜(甚至谈不上胜),没有任何胜利者。只有洪荒天地的重创,需要无数元会来慢慢抚平。
……
不周山域。 核心混沌空间。
冰冷的意识流平稳运行,汇总着最终数据:
“量劫(巫妖终战)正式结束。”
“能量波动等级下降至基准线3.7%。”
“煞气浓度下降至11.5%,怨力浓度因轮回建立下降至7.2%。”
“高阶战力损失:祖巫(11\/11),天帝(1\/1),妖皇(重创1\/1),大巫\/妖圣(93%以上)。”
“世界损伤评估:天地结构稳定性下降21%,灵脉网络破损度47%,生灵总量减少89%。”
“新增变量:六道轮回(运转正常)。”
“资源收获:大道功德(已转化储存),后土真灵(沉眠),战斗数据(海量)。”
“当前优先级:维持领域稳定,消化所得,观测洪荒秩序重组。”
山域之外,是泣血的洪荒,是无尽的悲凉。
山域之内,混沌雾霭无声流转,冰冷而恒定。
它如同一个巨大的伤疤,又像一个沉默的旁观者,记录着这场浩劫的终结,等待着下一个纪元的开启。
劫气渐消,天地同悲。
万物凋零,百废待兴。
一个时代,在鲜血与灰烬中,落下了沉重的帷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