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偏殿的角落,吱吱抱着终于安然入睡的小满,如同抱着一件失而复得、却又随时可能再次碎裂的绝世琉璃盏。他连呼吸都放得极轻,生怕一点点动静就会惊醒怀中的“睡神”,从而再次引爆那可怕的哭闹循环。

无常兄弟那“效果拔群”的安眠曲余威尚在,吱吱的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,魔魂深处仿佛仍有万千冤魂在低声合唱《茉莉花》混合往生咒。但看着小满那恬静甚至带着一丝诡异满足的睡颜,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。

然而,首席奶爸的神经注定无法真正放松。

就在吱吱以为能稍微喘口气,甚至自己也跟着打个盹儿的时候,怀中的小满,在睡梦中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的、类似于用力的“嗯——”声。

声音很小,几乎微不可闻。

但吱吱全身的毛(如果他有的话)瞬间就炸了起来!

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,如同幽冥血海的潮水,瞬间淹没了他!

他猛地低头,眼睛瞪得溜圆,死死地盯着怀里的小满。

小满依旧闭着眼,睡得香甜,小嘴巴甚至还无意识地咂巴了一下。

但是…

吱吱那属于恶魔的、对能量和气息极其敏锐的感知,捕捉到了一种…全新的、陌生的、难以形容的…变化。

一种温热的、潮湿的、带着某种难以言喻气味的触感,透过那简陋的襁褓和蛛丝布,隐隐约约地传递到了他的手臂上。

同时,一股淡淡的、酸涩中带着一丝奶腥、还混合着某种生命代谢气息的味道,开始极其缓慢地、却又无比坚定地弥漫开来…

吱吱的瞳孔,骤然收缩!

来了!

真的来了!

那本破书上写的、被他视为终极恐怖之一的事情…它发生了!!

粑粑!!!

小主公…拉粑粑了!!!

吱吱整个人如同被一道九幽玄雷劈中,从尾巴尖僵到了头发梢(如果他有头发的话)。他抱着小满的手臂彻底石化,连颤抖都忘记了。大脑一片空白,只剩下巨大的、如同深渊般的恐慌!

怎么办?!怎么办?!!

按照那本破书的说法,好像…应该…要换掉?清理?

怎么换?!怎么清理?!用什么换?!用什么清理?!

那本书只说了现象,没写具体操作指南啊!(盗版书害死魔!)

巨大的无助感和恐惧感攫住了吱吱。他感觉自己再次被抛回了那个孤立无援的境地,怀抱着一颗…这次是物理意义上正在“发酵”的…炸弹!

他不敢动!一动会不会弄得更多?会不会惊醒小满?醒了是不是又要哭?

可不处理…这味道…万一被尊上闻到…

一想到尊上那冰冷的眼神和“去地狱参观”的威胁,吱吱差点当场魔魂出窍!

不行!必须上报!必须让尊上定夺!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一个小小奶爸的能力范围!

吱吱深吸一口气,鼓起毕生勇气,用最轻微的动作,如同捧着十颗叠加在一起的混沌雷核般,僵硬地、一步一步地挪出偏殿,朝着主殿方向蹭去。

主殿内,罗刹正阖目凝神,试图驱散脑海中残留的奶粉爆炸阴影和无常魔音污染,享受这难得的宁静。

然后,他就闻到了。

一股极其微弱,却异常突兀的、与幽冥界格格不入的…酸涩奶腥气。

他的魔瞳倏然睁开,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在殿门口那个鬼鬼祟祟、脸色惨白、浑身散发着绝望气息的小恶魔身上。

以及,他怀里那个依旧酣睡、却仿佛在散发着不详气息的襁褓。

“又、怎、么、了?”罗刹的声音低沉冰冷,带着极度不耐。他才清净了多久?

吱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,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,语无伦次:“尊…尊上!不好了!大大大事不好了!小主公她…她…她产出…排泄…那个…那个…”

他“那个”了半天,脸憋得通红,愣是没法把“粑粑”这两个字说出口,最后只能绝望地举起手臂,让那隐约的湿痕和气味说明一切。

罗刹的眉头瞬间拧紧!

他自然也闻到了那陌生的气味,看到了吱吱那如同被毒液侵蚀般的恐惧表情。

产出?排泄?

罗刹立刻想起了那本破书上提到的相关内容!

他的神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,甚至比面对天庭大军压境时还要严肃!

关乎健康?颜色形态?气味?

此事!非同小可!

“抱过来!”罗刹立刻下令,声音中带着一种如临大敌的紧迫感。

吱吱连滚带爬地上前。

罗刹小心翼翼地将小满接过(动作依旧略显僵硬,但比之前好了不少),同时目光如电,扫向那襁褓底部。

虽然隔着一层布,但那隐隐的形状、湿度和气味…确认了!

他立刻运转无上魔力,一股柔和却精准的力量托住了小满的身体,然后极其小心地、用一股微小的气流,如同进行精密的外科手术般,将那块已经被污染的蛛丝布从襁褓中分离出来!

整个过程,他的表情专注到了极点,仿佛在拆除一件构造极其复杂的上古神器,生怕力道重一分就会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。

终于,那块承载着“重要样本”的布被完整地取了出来。

罗刹甚至没有用手去碰触!

他直接用精纯的魔力将其悬浮在半空之中,如同展示一件稀世珍宝…或者说,一件需要紧急鉴定的危险品!

那布片上,一团金黄色的、粘稠的、尚且温热的…粑粑,赫然呈现于幽冥魔殿那森严的空气之中!

一股更加具体、更加鲜明的酸涩奶腥味弥漫开来…

吱吱差点晕过去。

殿内侍立的魔将侍女们纷纷脸色发白,下意识地屏住呼吸,眼神惊恐中带着极大的荒谬感。

罗刹却全然不顾这些。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悬浮的“样本”之上。

颜色…金黄?书中似乎提及此色尚可?但为何如此粘稠?形态是否过于…不成形?气味…这酸味是否过重?是否预示肠胃不适?魔气侵蚀?还是人间奶粉不合?

一个个问题如同魔咒般在他脑中盘旋。

他需要专业意见!立刻!马上!

“传!!!”罗刹的声音如同惊雷,炸响在魔殿之中,“传魔医司所有当值魔医!即刻前来!不得有误!”

命令一下,整个魔殿瞬间动员起来!

很快,七八个穿着深紫色魔医袍、身上散发着各种药草和古怪试剂味道、年纪看起来都足以当吱吱爷爷的魔医,连滚带爬、气喘吁吁地冲进了大殿。

他们原本还以为尊上修炼出了岔子,或是哪位魔将大战负伤,一个个神情紧张,带着急救箱和各类魔器。

然而,当他们看到殿内的情景时,全都傻眼了。

尊上安然无恙地坐在王座上。

众魔将也完好无损。

只有一块…悬浮在空中、散发着微妙气味的、粘着金黄色不明物质的布片…

以及尊上那无比严肃、如同面临界域存亡般的表情。

“参见尊上…”为首的魔医长老颤巍巍地行礼,“不知尊上召见,所为何事?可是哪位…”

“过来!”罗刹打断他,指向那悬浮的“样本”,“给本尊仔细查验此物!”

魔医们面面相觑,疑惑地凑近。

当看清那是什么东西,并闻到那熟悉又陌生的气味时,所有魔医的老脸都剧烈地抽搐起来!

这…这是?!幼崽的…排泄物?!

尊上紧急召集他们所有魔医,就是为了…鉴定这个?!

“尊…尊上…”魔医长老的声音都在发抖,“此物…此乃…五谷轮回之物…似乎…无需…”

“放肆!”罗刹冷喝一声,魔威微露,“此乃关乎…健康之大事!岂能轻忽?!立刻给本尊查验!颜色、形态、气味、其中蕴含的能量波动!任何细微之处都不准放过!判断其是否正常!是否有恙!”

魔医们被尊上的威压和这匪夷所思的命令吓得一哆嗦,再不敢多言。

于是,幽冥魔殿之中,出现了一场前所未有的、极其诡异的“御前屎评”大会。

七八个资深魔医,围着那一小团悬浮的、金黄色的粑粑,拿出了研究绝世毒药或万年灵丹的架势,开始了极其“专业”的会诊。

有的魔医掏出了晶莹的魔晶放大镜,凑得极近,仔细观察颜色和颗粒(虽然没什么颗粒)。

“嗯…色泽金黄,略显暗沉,似有奶瓣未化之象…”一个魔医捻着胡须沉吟。

另一个魔医小心翼翼地用一根魔玉棒沾取了一丁点,放在鼻尖下,极其专业地嗅了嗅,然后脸色变幻莫测:“气味酸涩,奶腥味重,似有发酵之嫌…恐是腹部受凉,或奶水不易克化?”

第三个魔医甚至拿出一个罗盘状的魔器,试图测量其中蕴含的能量属性和波动:“奇哉…此物竟蕴含一丝极微弱的生命精气与后天浊气交织…然并无魔气侵蚀迹象…倒是与凡人婴孩无异…”

“形态过于粘稠,流动性不佳,恐是饮水不足?”

“不然不然,书中云母乳喂养便应如此…”

“胡说!此分明是奶粉喂养之特征!”

魔医们很快就忘记了最初的尴尬和荒谬,沉浸在“学术”争论之中,一个个引经据典(虽然引的都是魔界药典或者不知道哪里看来的杂书),争得面红耳赤。

“应是脾胃稍弱,需以温性魔药调理!”

“不可!是药三分毒!何况幼崽!当以揉腹之法助其消化!”

“应先取样本回魔医司,以幽冥鬼眼显微术细细观之!”

“当以魔焰煅烧,析其成分!”

罗刹端坐王座,听得眉头越皱越紧。这帮老家伙,意见竟如此不统一!

吱吱跪在下面,看着那群平时德高望重的魔医大佬们围着一坨粑粑激烈辩论,只觉得魔生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。

而被魔力轻柔托举着、依旧在熟睡的小满,仿佛对这场因她而起的、规模空前的“屎学研讨会”毫无所知,只是在睡梦中咂了咂嘴,翻了个身。

罗刹看着女儿那无忧无虑的睡颜,再听听下面那帮魔医越来越离谱的提议(都要上魔焰煅烧了),终于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。

“够了!”

争吵声戛然而止。

所有魔医惶恐地低头。

“所以,”罗刹的声音冰冷,“究竟有无大碍?”

魔医长老们互相看了看,最后由资历最老的一位硬着头皮总结陈词:“回…回尊上…依我等浅见,小主公此…此物,大体仍在正常范畴之内,略显消化不佳,或许…或许与近期饮食更换、环境变动有关,应无大碍…稍加观察,注意保暖,适当…补充水分即可…”

罗刹听完,紧绷的神色这才稍稍缓和。

无大碍便好。

他挥挥手,像是打发一群苍蝇:“知道了。退下吧。今日之事,不得外传。”

魔医们如蒙大赦,擦着冷汗,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大殿,估计回去都得好好静坐凝神,消化一下今日这冲击性的经历。

罗刹目光再次落向那悬浮的“样本”,沉吟片刻。

虽然魔医说无大碍,但此事关乎健康,不可不察。

他指尖微动,一股魔力包裹住那团粑粑和布片,将其压缩、封印成一个拳头大小的、琥珀般的透明晶体,里面那金黄色的物体清晰可见。

“将此物…收入宝库…丙字区。”他对一旁侍立的魔侍吩咐道,语气如同在存放一件重要证物,“标签…就写‘小满初诞之鉴’。”

魔侍:“……是。”表情管理彻底失控。

处理完“样本”,罗刹才将目光重新投向吱吱,以及被他魔力托举着的小满。

“起来吧。”他的语气缓和了一丝,“既无大碍,便按魔医所言,好生照料。若再有何…异常,即刻来报。”

吱哆哆嗦嗦地爬起来,接过再次被递回来的、已经清理干净、换上崭新(来自扫荡战利品)尿布的小满,感觉像是接过了一个刚刚经过全面检修、但不知道下次会哪里出故障的精密法器。

“属…属下遵命…”他的声音依旧发虚。

罗刹看着吱吱那没出息的样子,皱了皱眉,但也没再多说。

他重新阖上眼,只觉得心累。

养崽…果然事事皆学问,处处是雷区。

而他所不知道的是,就在他刚才全力关注那团粑粑的时候。

幽冥界深处,执掌生死轮回的判官殿中。

那本掌控万物生灵寿夭祸福的《生死簿》,正无声地摊开在判官案头。

忽然,空白的书页上,无风自动,泛起道道玄奥的幽光。

一行全新的、仿佛由法则自行凝聚而成的字迹,缓缓浮现——

《罗刹之女小满生长录》…

其下,一行小小的数据悄然更新:【初便:色金黄,质粘稠,味酸涩,量约一钱三分…判定:健康无虞。】

正欲批阅文书的判官,动作猛地僵住。

他瞪大了眼睛,看着那凭空多出的、极其不正经的一页,以及那匪夷所思的内容,手中的判官笔,“啪嗒”一声,掉落在了地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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