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挽歌的脚步刚踏出医院急诊楼大门,就听见一阵缠缠绵绵的琵琶声从斜后方传来。
不是急诊楼内的方向,而是医院围墙外的小巷。
他顿住脚步,指尖瞬间泛起莹光,伏羲琴的轮廓在掌心隐隐浮现。
急诊楼后的小巷狭窄又昏暗,两侧是斑驳的砖墙,堆着几个废弃的垃圾桶。
只有巷口一盏路灯亮着,灯光昏黄,勉强照出半条巷的影子。
琵琶声就是从巷尾飘来的,混着夜风,带着股勾人烦躁的浊气,像毒蛇的信子,轻轻舔舐着神经。
“果然会来。”
怨娘子的声音从巷尾响起,她靠在砖墙边,暗紫色旗袍的下摆沾了点尘土,怀里的乌木琵琶泛着冷光,琴身“恨”字在昏暗中格外扎眼。
见风挽歌进来,她缓缓站直身体,手指在琵琶弦上轻轻一勾,一道黑色音波贴着地面滑过来。
在风挽歌脚边炸开一小团浊气:“果然他是你软肋,打他,比打你更有用。伏羲后人,倒比我想的更护着那个凡人小鬼。”
风挽歌没接话,只是往前走了两步,周身红色灵力骤然爆发,他知道医院离这里近,必须速战速决,不能让浊气波及到里面的林晓和宋灏。
红色灵力像火焰般驱散周围的浊气,墙壁上瞬间渗出细密的水珠,那是浊气遇热凝结的痕迹。
“别急着动手啊。”
怨娘子轻笑一声,脚步往后退了退,故意把风挽歌往巷深处引,“你就不好奇,我为什么偏偏选在这里?”
话音刚落,她手指猛地拨动琴弦,急促的琵琶声瞬间炸响,一道黑色音波直扑风挽歌面门。
风挽歌眼神一凛,指尖在伏羲琴上快速划过,清越的琴音如清泉般冲散音波,琴身上的星子被灵力点亮,在昏暗的小巷里划出一道浅光。
“轰!”
两道音波撞在半空,小巷两侧的砖墙瞬间裂开细纹,巷口的路灯“滋滋”响了两声,灯泡炸裂,碎片溅落在地上。
风挽歌胸口一闷,往后退了半步,喉咙里泛起甜意,怨娘子也没好到哪去,肩膀剧烈晃动,嘴角溢出黑血。
却笑得更冷:“在这么近的地方动手,你敢尽全力吗?万一……伤到里面的人呢?”
风挽歌心里一沉,怨娘子果然是故意的!她知道自己顾忌医院里的林晓,故意把战场选在急诊楼后,就是为了让自己束手束脚。
他咬了咬牙,红色灵力再次暴涨,琴音陡然变得激昂。《裂玉帛》的调子如利剑般刺向怨娘子,
这一次,他没再留手,哪怕浊气会飘向医院,也必须先解决眼前的威胁。
怨娘子脸色微变,赶紧拨动琴弦抵挡,黑色音波与红色琴音在巷中碰撞,墙壁上的裂纹越来越大,废弃的垃圾桶被冲击波掀飞,撞在砖墙上炸开,垃圾散落一地。
风挽歌步步紧逼,琴音越来越急,红色灵力像潮水般往怨娘子那边压,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浊气在减弱,琵琶声也开始发颤。
可就在这时,巷口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灵力波动,不是怨娘子的浊气,而是另一种更稀薄、却带着杀意的浊音!
风挽歌的动作猛地顿住,脑子里像被惊雷劈过。
不对!怨娘子的目标从来不是自己!她故意在这里跟自己缠斗,就是为了引开自己的注意力,让其他浊音阁的人趁机对医院里的林晓动手!
“想通了?”
怨娘子看出他的慌乱,笑得越发残忍,手指在琵琶上一弹。
一道黑色音波缠住风挽歌的脚踝,“可惜,晚了。我劝你还是好好跟我打,说不定……还能赶回去见那个小鬼最后一面。”
“你敢!”
风挽歌双目赤红,红色灵力瞬间爆发到极致,伏羲琴的琴音如龙吟般炸响,硬生生挣开脚踝的音波,转身就往巷口冲。
怨娘子怎么可能让他走,手指疯狂拨动琴弦,一道道黑色音波如蛛网般拦住巷口:“我说了,想走?先赢我!”
风挽歌根本不跟她纠缠,琴音一改之前的刚劲,变得又快又急,《乱魂曲》的调子直接打乱黑色音波的频率,红色灵力在身前凝成一道屏障,硬生生撞开音波的阻拦。
他的后背被几道音波擦过,衣服瞬间被腐蚀出几个洞,皮肤上传来火辣辣的疼,可他连回头都没敢,只想着快点赶回医院。
“拦住他!”
怨娘子低吼一声,从怀里掏出一枚黑色令牌,往空中一抛,令牌炸开,两道黑影从浊气里窜出,是两个浊音阁的弟子,手里握着染满浊气的短刀,直扑风挽歌的后背。
风挽歌头也不回,指尖在琴弦上重重一勾,一道红色琴音往后飞去,直接击中两个弟子的胸口。
他们惨叫一声,身体瞬间被灵力点燃,化作两团黑灰。
可这短暂的阻拦,还是让他耽搁了几秒,这几秒,对医院里的林晓来说,却成了永恒的距离。
当风挽歌跌跌撞撞冲进急诊楼时,走廊里一片狼藉,观察室的门被暴力破坏,门板倒在地上,上面还残留着浊气的黑痕。
他心脏骤停,快步冲进去,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在原地。
宋灏躺在地上,胸口插着一把短刀,鲜血浸透了他的连帽衫,手里还死死攥着一个云台。
那是他之前直播用的,显然是为了保护林晓,用云台砸过敌人。
他看到风挽歌,嘴角艰难地动了动,想说话,却只咳出一口血,眼神里满是愧疚和绝望。
而林晓,就躺在病床上,眼睛紧闭,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,胸口没有起伏。他的手里还攥着半颗橘子。
那是下午风挽歌递给她的,没吃完。床边的地上,散落着几张数学练习册的纸,上面还有林晓用铅笔写的解题步骤,墨迹还没干。
“林晓……”
风挽歌的声音发颤,他一步步走到床边,伸出手,想摸一摸林晓的脸,却又不敢碰,怕一碰,就确认那个残酷的事实。
他能感觉到,林晓身上的鲜活气息已经消失了,只剩下冰冷的、属于死亡的沉寂。
“他……他们冲进来……要杀林晓……”宋灏躺在地上,断断续续地说,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,“我拦着……没拦住……对不起……挽歌……我没护住他……”
风挽歌没说话,只是缓缓抬起手,掌心的伏羲琴泛着黯淡的光,琴身的星子像失去了光泽。
他周身的红色灵力开始失控,疯狂地在房间里涌动,墙壁上的瓷砖开始碎裂,窗户玻璃“哐当”一声炸开,浊气和灵力交织在一起,形成一股恐怖的气流。
他想起下午林晓拿着数学卷子,笑着说“风哥你看,这次我又进步了。”
想起林晓第一次跟同学打篮球,回来时兴奋地说“没输”。
想起林晓攥着橘子,说“风哥,这个好甜”……那些鲜活的画面,此刻都变成了刀子,狠狠扎在他的心上。
怨娘子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:“他是你软肋,打他,比打你更有用。
是啊,她成功了。她用林晓的死,彻底击溃了他。
风挽歌缓缓蹲下身,将林晓冰凉的手轻轻握在掌心,红色灵力在他眼底疯狂涌动,却又在触碰到林晓手指的瞬间,变得无比温柔。
他的肩膀开始颤抖,喉咙里发出压抑的、像困兽般的呜咽,那是比任何琴音都要悲伤的声音,在空旷的观察室里回荡,让躺在地上的宋灏,也忍不住红了眼眶。
急诊楼外的夜空,乌云遮住了月亮,只剩下几颗星星,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,像在为这个逝去的少年,默默哀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