演奏厅内的轰鸣还未完全消散,便被瞬间吞没的死寂取代。
唯有月光从破碎的天窗斜斜漏下,在悬浮的尘埃里织成淡银色的网,那些尘埃慢悠悠地飘着,像是在无声地描摹这场厮杀留下的痕迹。
风挽歌还站在原地,后背抵着冰冷的舞台边缘,双腿有些发虚。
他垂着手臂,伏羲琴的金光已彻底收敛,琴身恢复了原木的温润,却隐隐透着一丝疲惫的黯淡,仿佛也和他一样,耗尽了大半力气。
指尖的灵力还在微微震颤,那是硬扛【血吻断肠】时留下的余劲,连带着整条手臂都控制不住地轻颤,每一次颤动,都牵扯着胸口翻涌的气血,让喉咙里的腥甜又重了几分。
他缓缓抬眼,看向不远处倒在地上的怨娘子。
女人的眼睛还圆睁着,瞳孔里凝固着最后一刻的惊骇,眉心的血洞还在缓缓渗着暗红的血,顺着脸颊滑落到地板上,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。
大仇得报的时刻,风挽歌以为自己会松一口气,或是生出几分快意,可胸腔里却空荡荡的,像被掏走了什么,只剩下沉甸甸的疲惫压着心口。
他想起林晓,那个总把母亲照片藏在书包最里层的少年。
他再也看不到西湖的春天了,再也没法在月考后拿着试卷笑了。
怨娘子死了,霸凌他的人被抓了,包庇罪恶的人倒台了,可这些都换不回那个鲜活的生命。
死亡能终结施害者的恶行,却填不平逝者留下的空缺,更抹不去那些刻在幸存者心里的伤痕。
风挽歌抬手按了按胸口,那里像是堵着一团湿冷的雾,连呼吸都带着涩意。
空气中,之前怨娘子身上那股甜腻得令人作呕的香薰味,终于淡了些,可取而代之的,是另一股更深沉、更阴冷的气息。
那是浊音阁本源的恶意,像是藏在暗处的毒蛇,之前被战斗的喧嚣掩盖,此刻却毫无遮掩地从舞台后方的阴影里漫出来,越来越清晰,越来越厚重,压得人呼吸一滞。
风挽歌的指尖顿了顿,灵觉敏锐地捕捉到那股气息里熟悉的“哀”。
那是悲惘先生的气息,怨娘子只是开胃小菜,真正的对手,一直都在那片黑暗里等着他。
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伏羲琴,琴身贴着掌心,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,像是在无声地回应他。
没有时间沉溺在情绪里。风挽歌深吸一口气,从怀中摸出一枚莹白色的丹药,指尖用力捏碎药壳,将丹药送入口中。
丹药入口即化,一股温和的灵力顺着喉咙滑下,缓缓滋养着他耗损严重的经脉,手臂的颤抖渐渐平息,胸口的闷痛也轻了些。
他直起身,将伏羲琴斜挎在肩上,没有再看怨娘子的尸体一眼。
逝者已矣,生者的路还要继续走。他的脚步很慢,每一步踩在布满裂痕和坑洞的地板上,都发出轻微的“吱呀”声,在死寂的演奏厅里格外清晰。
月光落在他的背影上,把影子拉得很长,投在满是狼藉的舞台上,既带着与浊音阁死磕到底的决绝,又藏着一丝无法言说的悲凉。
舞台后方的黑暗越来越浓,那股属于悲惘先生的恶意也越来越近。
风挽歌握紧了伏羲琴的琴身,指尖抵着冰凉的琴弦,眼神重新变得坚定。